「恐惧。」
「——我并不害怕你。」乔托打断了男人的话,「我和你之间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正确。」玛尔基冷冷一笑,「在朕面前——汝太弱小了。」
乔托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两手掌心凑近,啪的一声——合掌。
顿时,一股不可见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爆开,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席捲辐散,灯泡首当其衝炸开,接着,餐厅里所有物品都被震响,碗盘碎裂与刀叉掉落的尖锐声响从四面八方升起,以一种破坏性的方式刺痛着鼓膜。
拉卡·瓦萨尼不得不用双手从这股庞大衝击下保护头部,一种异常的共鸣在他骨髓间流窜,血流加快,体温飆升,他感到鲜血已经渗出鼻腔。理智告诉他,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他会像一颗被微波的水煮蛋一样爆炸,他想移动身体,手脚却不听使唤,就在他以为生命即将在此结束的瞬间,一切突然又都平息下来。
男人喘着气,向四周张望,餐厅已经被摧毁得一片狼藉,他赶忙望向玛尔基·格普,却发现他的主人已经在椅子上失去了意识。
「陛下……!」拉卡忍着身体的痛楚,匆匆衝上前查看,「陛下!」
玛尔基没有回话,闭着双眼,神情平静得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殷红的鲜血正从他的鼻腔和眼眶汩汩流出。这可怕的画面让拉卡瞬间屏息,他从未看过玛尔基流血。
「不……」拉卡双腿一软,绝望地跪倒在地,「陛下……不……这不是真的……」
他紧紧握住男人白皙的手,泪水盈满了眼眶。
瓦萨尼家族长达九世纪的忠诚——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你们本来有选择的机会。」乔托垂下头,神色复杂,「我很抱歉。」
【——汝?不?必?道?歉?。】
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嗓音悠悠响起。
乔托·迪欧瞪大了双眼,向四周张望,却找不到声音的来向,那男人的话语彷彿是从四面八方升起,又彷彿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吃?惊??】
声音彷彿从上方过来,他连忙仰头,但那里除了破裂的水晶吊灯,什么也没有。
【朕?在?这?世?界?本?就?不?需?肉?体?。】
这一次是从左方传来,他猛然看向左边,但那里同样空无一物。
【朕?存?在?于?一?切?之?中?。】
那柔软的嗓音贴近他的右耳耳畔,犹如蛇的吐信,令他背脊发凉。
乔托缓缓转向右边,这一次,他清楚看见了,在艺术品平滑得发亮的金属表面上,对着他说话的——是自己模糊的倒影。
一股凉意直窜而上,乔托下意识后退一步,踢到了脚边碎裂的水晶碎片。
低头,在万花筒似的无数切面之上,每一个倒影都向他咧嘴微笑,他们的黑色头发开始融解,露出一头凌乱的金色发丝。见状,乔托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顶,但假发明明还在。
【汝是个骗子,也是个戏子。】
声音再度传来,这一次听起来却像无数个自己的合音。
乔托的脸色苍白,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他努力让自己颤动的眼球镇静下来,徬徨地张望寻找庇护所。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他握紧拳头,但这徒劳无功。
转过身,恰好看见那蛇似的艺术品彷彿注视着他,晶亮的金属眼球映出又一幅倒影,模糊的曲面镜象之中,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应存在于那里的色调。
银发、蓝色眼珠——蛇眼里的倒影看起来就像亚莱蒂·艾凡西斯。
【你在伤心吗?】
少女清澈的嗓音彷彿真实地在耳畔响起,这令乔托瞬间屏息。
【你——在害怕吗?】
登时,眼前一黑,所有倒影都消失了。
失重感与窒息感同时传来,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乔托·迪欧感觉自己像坠入了无底深渊,在无止尽的下落中,光芒离他越来越遥远,微小得就像一颗夜空里的星。
深渊之下,黑暗化成的巨蛇正咧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吃入腹。
*
少年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他低垂着头,金色的眼眸涣散没有聚焦,他失了神,彷彿魂魄已经消失到很远的地方。
几公尺之外,瘫坐在皮椅上的绿发男人恢復了神智,他抽出上衣口袋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痕,而后站起身,踏过一地碎片狼藉,来到少年面前,扯住他的头发。
向上一扯,黑色假发脱离头顶,露出底下那头金灿灿的乱发。
「不出所料。」玛尔基咧嘴冷笑,「乔托·迪欧。」
「陛下……太好了。」看见主人安然无恙,拉卡松了口气,「臣以为……」
「——朕是七名惧魔魔王之一,拉卡,朕是一切万物对『未知』的恐惧。」打断了臣下的发言,玛尔基嘴角的弧度带着绝对的自信,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金发少年毫无血色的脸颊,「世上无人能无所畏惧,意即,世上无人能从朕手中逃离。」
说着,他俯身,凑近少年的耳畔。
「汝的内心满是空隙。」
他说,以一种调戏的、亲暱的口吻。
玛尔基向后退开一步,头也不回朝拉卡伸手,后者明白了主上的意思,从西装内袋里取出手枪,放进绿发男人的掌心。
他上膛,按下击锤,漆黑的枪口对准乔托·迪欧的脑门。
「永别了——戏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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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不嫌晚,各位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