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的人,要顺服,要听话。
是她又忘了。
她现在只是十四岁的赵盈,看起来柔善可欺,不,是特别好欺负的。
碍着昭宁帝,没人敢明面儿上招惹她,背地里,那些人的手腕,可高明了。
孙婕妤恐怕是不甘心受制于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的。
“我能理解。”赵盈眼皮往下一压,掩去眼底的烦躁情绪,“这大内禁庭之中,谁是干干净净的?我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家不信任我,不放心我,也很正常。
但是舅舅是向着我的,是支持我的,孙婕妤就会是顺服乖巧的。”
宋乐仪实在头疼:“说来说去,你就非要扶持她不可?”
赵盈再掀了眼皮看去时,眼中多了几分坚定:“父皇身边会有新人,可只有孙婕妤,是最容易的。”
从盛宠到长久无宠,身边有个九岁的女儿,母家无权无势,帮扶不了她。
这样的人,的确更容易掌控。
宋乐仪神色复杂,内心万分矛盾,她挣扎纠结了很久,终于缓声问赵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病倒
从嘉仁宫受罚后,赵澈就每天都要到麟芷殿,跪在宋贵嫔的牌位前反思己过去的。
昭宁帝发了话,每天跪不足两个时辰,不许他离开麟芷殿。
刘淑仪心里着急,为赵澈,更为赵婉,只是不敢再去上阳宫寻赵盈求情罢了。
宋乐仪倒真的天天进宫,一天两个时辰,或早上,或下午,但一天也没落下过。
这日天不错,赵盈头上的伤也好了很多,裹的那层厚厚的纱布也拆掉了,御医说再吃几天药,外敷的膏药敷两日,便也就没有大碍了的。
不过宋乐仪怕她大病初愈,体力不支,是以虽然陪着她出来走走散心,却又不许她多走动。
逛了有不到半个时辰,拉了她往御花园的梁亭里去休息。
赵盈手肘撑在美人靠上,感受着宋乐仪的目光,须臾回头看她,四目相对,赵盈浅笑问她:“你干嘛来盯着我看呀?我这么好看啊?”
“是呀,你长得好看。”宋乐仪玩笑着啐她,“你去见过孙婕妤了吗?”
赵盈摇头:“我见她干什么?她现在还没复宠,我跟她的来往,只能私下里。
不然给人知道我和她走动频繁,来日她复宠,后宫的这些女人,又不是傻子,还不知道是我的手笔?
到时候在到父皇那儿吹起一阵枕头风,我的努力不全白费了?”
她一面说,一面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倚在美人靠上。
宋乐仪有些怀疑:“我看你如今倒有些睚眦必报的意思,她撺掇着赵姝把你们的事儿闹到我跟前,你倒忍了她了?”
赵盈小脸儿有些垮:“孙婕妤将来得算是我的盟友,也睚眦必报啊?。”
她反问了一嗓子:“我选择了她,她也不得不选择我,我可以给她容忍。
当然了,她也必须有自知之明,倘或来日得寸进尺,大不了这个局我重头再来。”
赵盈伸了个懒腰,垂在身后的长发飘飘然,微风吹进凉亭中,那一头柔顺如瀑的黑发越发飘逸:“于我不过耗费些时日,对她而言却是万劫不复的一条路,她是聪明人,就该自己明白,而不是要我去提点她。”
“用人无疑,唯才所宜?”宋乐仪目光定格在赵盈红润的小脸上,犹豫了片刻,“你什么时候连《三国志》也读过了?”
那真是很久远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刚出嫁不到半年,赵澈一路跌跌撞撞,她想保护弟弟,也心疼驸马疲倦,开始看兵书,读《三国志》。
但十四岁的赵盈,是不应该看过这些的。
“之前随手翻书看,正好读到这句。”
她随口敷衍着想糊弄过去。
宋乐仪细品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她待要再问,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姜黄色身影,立时坐正了,连追问也忘了。
赵婉由远及近,至于凉亭外时,其实身形稍有顿怔的。
赵盈和宋乐仪面面相觑,显然都看见了赵婉朝着西南方向匆匆瞥去的一眼。
只是她二人顺着赵婉目光望去,视线被纱帐遮挡住,也看不见什么。
赵婉深吸口气,提步进了凉亭中,鬓边还挂着几滴汗珠。
赵盈啧声:“你需要我的帕子擦擦汗吗?”
赵婉不由的皱起眉头来:“大皇姐,澈儿是你一母所生的亲弟弟,是不是他醉酒失手错伤了你,你就要他的命?”
宋乐仪从来就看不惯赵婉的做派。
未必是什么良善之辈,偏爱做一派纯良无辜姿态来。
人前人后,她怕不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