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起的也早,叫挥春领着小宫娥们去御花园摘些桃花回来,打算风干了,回头做桃花饼用。
她自个儿歪在廊下的贵妃榻上,指挥着书夏领人收拾东西。
这样要带上,那样不要拿,一一都来问过她。
连书夏都难得的敢打趣她两句,说她和头前那阵子比,简直换了个人一样。
气氛难得的和谐,心情也是难得的大好,就是有人不长眼,非要来搅和上阳宫的安逸。
赵婉是黑着脸进门的,小宫娥一面拦,她一面往里冲。
她毕竟是个公主,小宫娥也不敢真的上手去拉扯她,跟在她身后一个劲儿的劝着哄着,她一概都不听而已。
赵盈一挑眉:“你又想干什么?”
赵婉在垂带踏跺前站定住,冷眼看着这殿前的热闹,还有那两口已经收拾好的黄花梨的箱。
她一开口,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大皇姐过的可真是潇洒,你说出宫就出宫,皇祖母和父皇全都顺着你,还特意交代内府司紧着上阳宫挑东西带出去,我可真是羡慕!”
她咬紧了后槽牙,那声音几乎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赵盈又不是个傻子,她是真心还是奚落,当然听的出来。
哦,赵婉可能也是真的很羡慕她。
赵盈白了她一眼:“我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你有事儿说事儿。”
人最恨的,是你一拳打出去,对方不接招。
人家看着你急得跳脚,跟看耍猴戏一样。
赵婉一时气结:“大皇姐当然心情好!如今父皇冷落我母妃,我也受了责罚,三皇弟也不得父皇喜欢,皇姐你当然春风得意了!
我那天问皇姐,是不是非要了三皇弟性命才甘心,如今还是这句话——”
“你在这儿东拉西扯说了一堆,重点是什么?”赵盈稍稍坐直起身,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打量赵婉。
这人跟人,是真的不一样。
她可能天生就跟刘淑仪母女气场不和,八字更不合。
这些天赵姝也总往上阳宫跑,自孙婕妤复宠后,昭宁帝对赵姝也比往日里多了宠爱。
赵姝年纪小又会撒娇,很懂得怎么讨人欢心。
赵盈心里清楚,年仅九岁的赵姝,头脑却一点儿也不简单,孙婕妤也不知道都教过她什么,反正小小的年纪,做起事情说起话,有模有样的。
所以赵婉和赵姝这姐妹两个,没一个是单纯良善的小姑娘,但相比而言,她是真的更待见赵姝。
至少赵姝不矫情。
赵盈托着下巴:“我都要搬出宫住了,你还为了那事儿揪着我不放呢?赵婉,你是不是记吃不记打啊?
父皇罚了你一场,我又罚了你一场,就连皇叔那天都说,你有委屈,只管去跟父皇说,你觉得有人愿意搭理你吗?
你没完没了的,是我太心慈手软了?”
赵婉肩头一抖,眼角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眼尾红红,再咬着下唇,这副泫然欲泣可怜虫的模样,她做起来可真是得心应手啊。
赵盈不说话,就冷眼看着她作妖。
赵婉知道没什么用,但上阳宫有这么多的宫娥小太监,赵盈不当回事儿,总有人看在眼里的。
她捏紧了帕子,想上前,犹犹豫豫,迈出去一步,又把脚缩了回去。
赵盈见状,嗤了声:“怕我打你?”
“你知道三皇弟要去西北吗?”
她声儿柔柔的,声音不高,有些瓮声瓮气,鼻腔里带着哽咽,听起来还有些颤音。
赵盈却没工夫理会她那些做派了——
赵澈要去西北?
她倏尔变了脸色:“你们撺掇他去西北?”
她一时语气森然,裹着肃杀,冷冰冰的砸到赵婉脸上去:“你和你母妃,敢挑唆着他去西北挣功劳,好让父皇重新恩宠嘉仁宫?”
眼见着赵盈站起了身,踱步要下台阶,赵婉没由来就怕了。
她连退步,试图和赵盈保持安全距离,也再没了那样娇柔的声音,反而显得尖锐刺耳,急切的喊出声来的:“没有人撺掇他!是他自己要去的!”
她喊了一嗓子,果然见赵盈身形顿住,才几不可见松口气:“他知道你要搬出宫,始终惦记你,来上阳宫见你,可是大皇姐,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呀?”
赵婉强撑着底气:“他一回嘉仁宫,就跟我母妃说,他要去西北——
他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父皇为西北灾情忧心,大皇姐如今彻底恼了他,失望又寒心,不肯原谅他,可糊涂事是他办的,他不想连累母妃和我跟着受冷落,所以他想去西北。
他说什么,只要建功立业,稳定住灾情和人心,来日回了京,父皇多少会惦记着他的孝心和忠心,至少他能在父皇面前替母妃说几句好话,也替我求求情。
大皇姐,你是真的要逼死你的亲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