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笔银子,从头到尾,你有监督着吗?”
“你信上特意交代,我怎么会不当回事,当然是力所能及的监督着,就连晋王殿下也极上心,不过……”薛闲亭犹豫了一瞬,“西北那么大,受灾的地方太多了,朝廷虽然很重视这次的赈灾,我估摸着,也总有胆子大的,免不了从中捞好处的。”
“这我知道。”赵盈几不可闻的叹着气开口,“从前是山高皇帝远,捞起好处来没够,现在这么大一笔银子经手过,怎么可能不动心,哪怕拿走一锭银子,也是白得的好处。”
她说着说着又笑起来,眼底满是嘲讽:“别说西北了,就是京城,太极殿上,也没有几个人是干干净净的,这太正常了。”
“所以这些老百姓,也很有可能是在胡为先之后,又一次……”
“不太像。”赵盈思忖良久,猛地开口,截住了他的那些话,“他们就算再要贪,也不敢过分,你奉旨钦差,还有晋王殿下坐镇,御史台的人也有随行。
那时候连胡为先这个一省巡抚都出了事,就地罢官抄家,谁不要命了一头撞上来呢?”
“这……”
他正要说话,周衍和李重之两个人比肩进了门来,见了薛闲亭,倒客气得很,只是没寒暄两句,便朝赵盈回话:“郭指挥使亲自来的,在外头等着见殿下一面。”
赵盈顿了片刻,冷声说不见:“他亲自来就亲自来吧,大概是不敢怠慢司隶院,你让他照章办事,不用在我这里回话。
不过老百姓嘛,要真是甘肃受灾的灾民,本就可怜,没什么见识,只想要个公道,茂深,你去告诉郭指挥使一声,别伤了人。”
李重之应了一声,转身往外退。
周衍像是想要把人叫住的,话临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又自己忍住了。
薛闲亭看在眼里,欸了声:“郭照彬亲自来,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他办他的差事就是了,何必非要见殿下这一面呢?不见就不见吧,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周衍抿着唇想了很久:“臣是在想,郭指挥使或许是有什么话要跟殿下说呢?殿下真的不见吗?”
赵盈还是摇头:“我没那个必要见他。府衙外那些老百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去弄明白就是了。
今天他们虽然聚众围在司隶院门口,到底也没真的闹出什么事,更不曾伤了人,郭照彬不会对他们怎么样,顶多是教训一番,打发他们散了。
难道他还能把人给抓起来吗?”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赵盈想得那么简单。
李重之才出门没多久,徐冽黑着一张脸从门外进了屋。
周衍怔了怔,薛闲亭也愣了下。
赵盈笑着解释了两句:“早让他在外面盯着呢,就怕有人狐假虎威,火烧浇油。”
徐冽往前迈了有步:“殿下最好出去看看,郭照彬下令抓人了。”
赵盈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来得及收回去:“你说什么?”
薛闲亭腾地就站起了身来:“他亲自下的令吗?”
徐冽说是:“李大人还在劝,这会儿跟着他往府衙门口去,我估计要坏事。”
肯定是要坏事的!
那些人如果真是从甘肃来的灾民,那就只是单纯的愤愤不平,想让胡为先偿命,聚众围堵府衙虽然像是刁民,可总算是情有可原。
倘或是有人安排的,那便是有人想借他们大做文章,更不能处置有失。
郭照彬什么都不问,居然就敢下令抓人!
“走,去看看。”
薛闲亭横在她身前挡了一步:“我跟周衍去吧,外面乱哄哄的,再伤着你。”
她上手在他左臂上推了一把:“司隶院是我主事,你出什么面?他们要是真的敢伤我,那才真是不简单,到了父皇面前,我自更有话说,别挡着路。”
慢走不送
司隶院府衙门口闹得不可开交。
雍国公府从前显赫,原就好似极气派的宅子。
赵盈要了此处做司隶院的府衙新址,工部处处不敢怠慢,门前的两尊石狮都是重新打磨雕刻来的。
这威严赫赫的司隶院府衙,原该令人一眼便生出敬畏之心,此刻却哭闹声并着叫骂声不断,一齐飘入人耳中。
赵盈不住的拧眉,薛闲亭脸色也不好看。
市井中人口中多没分寸,什么污言秽语都能说出口,他是胡打海摔长大的人,从小混迹在坊间也没少听,可赵盈不同。
他咬着牙打算责问郭照彬的。
赵盈显然知道他意图,在他左臂上扯了一把。
他回头,见赵盈蹙拢着眉心示意他闭嘴,才忿忿收声,索性站立在一旁。
郭照彬见了赵盈,侧身往一旁让了让,勉强还算客气的叫了声殿下。
可是他这一声音调是刻意拔高的。
果然那些闹事的百姓听见一声殿下,纷纷收声也住了手,一个个往台阶上的方向看过来。
赵盈冷眼睨他:“郭指挥使办的好差事。”
郭照彬却丝毫不惧:“刁民闹事,合该抓会衙门,关上几日,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