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怕小徐将军战场负伤,特意追上来问的。”高良骞的语气中全是惋惜,但和赵盈又没多少话可说,一拱手,“臣部中尚有事,先告辞。”
他提步下台阶,往宫门方向走。
赵盈却站在玉阶上,久久未动。
周衍和宋怀雍一左一右陪在她身边,二人对视一眼。
宋怀雍上前半步:“怕徐冽回京后回到徐家去吗?”
赵盈摇头:“徐照还活着,他就不会回徐家,况且就算他回了徐家,也仍旧是为我效力的徐冽。”
“那你……”
“我本以为徐照真是铁石心肠,同他断绝了父子情份,现在看来,徐照并不是。”赵盈黑着脸,“但他的举动会令徐冽为难。”
宋怀雍拧眉:“父子骨肉,哪里真有隔夜仇吗?如今这样不是很……”
“表哥觉得这样很好,所有人都会这样认为。”赵盈回身,打断了宋怀雍的话,“你们从没有人想过,徐冽因何叛家而走,六年不归。六年后,曾经扬名上京,令无数闺中贵女倾心的徐冽,宁可做永嘉公主身边一暗卫,也不肯到徐照跟前磕头认错,回归徐家。
表哥,你想明白了这件事,就不会认为徐照的关切于徐冽而言是好事了。”
赵盈是有些负气的。
她背着手一递一步下台阶,背影写满了拒绝。
她从不因旁人同身边亲近之人生气,何况是宋怀雍。
宋怀雍倒不生气,只是觉得她那番话虽有深意,但他确实一时想不明白。
周衍从后边步上来,唉声叹道:“太极殿上的殿下永远那样清冷理智,也只有在你面前,才有几分性情。”
“你懂了?”
“徐将军和徐统领是父子,却道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一辈子注定了背道而驰。徐将军为此战敢冒奇险,徐统领关心的却不是北境战果,南境战况,只有徐将军一人安危。”周衍拍了拍他肩膀,“徐统领或许是慈父,徐将军却早就不需要了。”
我可以把你剁成肉泥
赵盈会登门,是徐霖没想到的。
这位殿下从来随性,入朝掌权后更有些……目空一切的傲然。
她搬出宫好几个月,别说主动登门了,就是人家下帖子宴请,她都懒得去。
徐霖亲自出门迎的她,才刚过了影壁墙,徐霖还没来得及试探着问一问她来干什么,赵盈已经先一步问他:“徐统领没回府?”
“殿下来找家父的?”徐霖微讶。
都知道六郎如今是她跟前的红人,他心里也有数。
这位殿下应是极护短,而且也没把六郎当个随从暗卫看待,不然上回不至于要给六郎出那样一口恶气来膈应父亲。
那她今天登门……干什么?
徐霖心中警惕:“父亲回府了,但散朝后回府时脸色不大好,眼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以殿下登门,父亲才没能相迎……殿下若有紧要之事,与臣说也是一样……”
“不一样。”
赵盈斜过去一眼。
徐霖和徐冽长的其实不太像,她没见过徐冽的生母,但这样看起来,徐霖生的更像徐照,那徐冽长的就像娘了。
这事儿也挺有意思,她身边这些人中,凡是她认为长相不俗的,基本上都是像娘更多些,譬如薛闲亭,譬如徐冽。
徐霖作为长兄,对徐冽还是不错的。
赵盈缓了口气,把冷肃稍敛:“我也与你直说,我是为徐冽的事而来,你能做徐统领的主吗?”
徐霖心中警铃大作,眉头立时蹙拢:“殿下,这是臣家事。”
“你说是家事就是家事了?”赵盈高高挑眉,“我看在徐冽还肯叫你一声大哥的份儿上,好言好语与你说,徐霖,去叫你父亲来见我。”
那就是不打算好声好气跟父亲说了!
徐霖越发站立不动。
赵盈笑出声:“怎么,要我回司隶院,派司隶巡察到统领府来请你们父子?”
这里是统领府,更是徐府。
徐霖摸不准她。
她好像为了朝中根基更稳而费心力拉拢朝臣,可却又不怕得罪父亲这个禁军统领。
这是第二次了吧?
为了徐冽,她真敢跟父亲翻脸。
徐霖没由来坚定了这个念头。
他深吸口气,到底先做了让步:“殿下,父亲他这几年上了年纪,当年战场负伤,这两年也频频复发,其实身体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硬朗。
有很多事,并不是殿下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六郎如今在军中,将来建功立业,臣自会在父亲面前……”
“看来你这个做大哥的,也没多体谅徐冽。”赵盈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不想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朝中事多,我也有忙不完的事情,现在是趁着散朝的空当来走这一趟,你耽误了我的工夫,我就真的只能请徐统领司隶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