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倏尔笑了:“他就算不是被陷害,我也是恨的。”
赵承衍眼皮一沉,赵盈继而又道:“虞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皇叔既知我翻阅六部旧档,难道我心里没数?
如皇叔所言,我母亲做虞家妇乃是先帝赐婚,那便自是皇恩浩荡,一段佳话。
我若生在虞家,也是千娇万宠的长大,还不必经受深宫内廷那些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乌糟事。
我早就与皇叔说过,看似我是尊贵无极的大齐大公主,实则我一无所有。
若非昭宁帝因一己之私强占我母亲为妃,我的一生,根本就是另一个故事。”
她该有爹娘真心疼宠,应该也还会有一母同胞的亲弟敬爱她。
人生完满固然难得,可她本来是有机会的!
“皇叔,来龙去脉,你还不曾说与我听。”
赵承衍摇头:“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
她怎么会不明白?
赵承衍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想跟她细说当年罢了。
她咬牙:“那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有权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赵承衍还是摇头,“你是能认祖归宗,还是能手刃皇帝为你父报仇?
其实虞指挥使当年究竟是被陷害,还是真的党附颖王,连我都不知道。
他为人中正不假,战功赫赫也是真,大齐江山永固,你虞家世代效忠,得占去一半功劳。
可那又怎样呢?
我只能告诉你,先认识你母亲的的确是皇帝,可不许你母亲入王府的是父皇。
你母亲和虞指挥使是两情相悦,父皇成全了他们,也埋下了祸因。
皇帝能为了你母亲舍弃虞家,你父亲难道不能是因你母亲之故要掀翻皇帝?”
赵承衍声音顿住了。
是是非非,经年过去,后来人如何说得清呢?
“赵盈,逝者已矣,何必刨根问底呢?”
他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感情的事情从来没有什么先来后到。
昭宁帝动心在先,可母亲不爱他,他也就是仗势欺人的卑鄙之徒。
至于父亲……
“我若去调查虞家灭门的真相,才是折辱我父,愧对我虞氏先祖。”
赵承衍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按了一把太阳穴:“你这是帮亲不帮理。”
“理?”赵盈笑出声来,不可思议的看他,“天子所为,是理吗?”
这是个死结。
宋氏如果死在那场抄家灭门的惨祸里,后来人便再无言,偏她没有。
昭宁帝几经周折把人弄进宫,名正言顺册为贵嫔,还叫她生下了赵盈,后来又有了赵澈,那他同这个理字,就再沾不上半分了。
赵盈说的也对。
她始终是虞氏血脉,为昭宁帝而对她亲爹起疑心,再去调查当年真相,怎么可能呢?
赵承衍连连摇头,赵盈越发眯了眼:“皇叔又是图什么?”
“图个高兴,这答案你觉得满意吗?”
放屁。
赵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
她舌尖在左侧脸颊处顶了顶,皮笑肉不笑的问他:“因为高兴所以扶持我,明知我不是赵家血脉,也可以眼看着我做皇太女,推翻你赵家江山?”
“你弄错了一件事。”
她拧眉,无声询问。
赵承衍翘着二郎腿,神情再没这么严肃认真过:“天下从来是天下人的天下,江山也本该是大齐百姓的江山。
我们赵家,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皇位。
昔年太祖皇帝兴兵起义,于前朝窦氏而言,赵家也是乱臣贼子。
赵盈,你痴了。”
什……什么?
赵盈是真的愣住了的。
赵承衍这样的言论,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但不该是出自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