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我宁愿许志国的那一耳光是扇在我脸上。
于是我在马路边的红绿灯旁停了下来。
许衷没拉动我,他明显一愣。
“沈涣?”他低声问道。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力挣脱开我和他一直握着的手。
许衷总算回过头,他脸上的巴掌印很明显,我看一眼就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生锈的刀刃割开,疼的我几乎给不了他任何反应。
许衷满不在乎地抹了抹嘴角的血痕,他温柔地朝我笑:“怎么啦?”
我缓缓地比划着手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衷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看懂了我的意思——明明你很在意许家的家产,为什么要在许志国面前将我的存在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许家的小少爷喜欢一个男人,甚至为了他连家产都可以抛之脑后?
我敢笃定,只要许衷在许志国面前承诺放弃和我在一起,那么许志国会毫不犹豫地把许钦言送回加拿大,在遗嘱继承上留下许衷的名字。
毕竟和出身名门的妻子生下的儿子继承家产,要比从国外接回来的私生子名正言顺得多。
“两个理由。”许衷终于开口,“在许志国婚内出轨自己的秘书,将私生子带回许家,跟我和许纭同吃同住的时候,我就恨上了他。”
我看着许衷毫不在意地碰了一下脸颊上的巴掌印,继续说:“许志国最在乎面子,最讨厌同性恋,最害怕后继无人,我偏要他在所有商圈高层面前名誉扫地——至于我自己的名声?我不关心。真相变成谣言只需要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谁都没办法保证,可许志国没办法澄清,因为我出柜是事实。”
我想起许钦言一句一句想逼迫许衷暴露我的身份时,许志国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再结合许衷的话,一下就明白他为什么要顺着许钦言的问题去回答了。
“第二个理由,”许衷的声音不大,他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我移不开目光,“我不想反驳这个事实,不想让别人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觉得我对你只是玩玩而已。”
他还是没说那句“我爱你”,可是他此时此刻的字字句句,都在重复这三个字。
我轻轻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夜里气温降低后的冷,也不是因为冬天总是一阵又一阵的风,而是因为许衷别扭又矛盾的态度。
“怎么了?”许衷有些担忧地问我,他大概是想摸摸我的脸,又或者是重新拉我的手。
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抓住了他的肩膀,又缓缓下移,搂住了他的腰,再微微俯下身,亲上了他柔软的嘴唇,尝到满口咸腥味。
那是他嘴角未干的血。
“风雨欲来”
从公馆回到家的路上,许衷牵着我的手,一直在笑。
我不太想看他,看他的时候总会看到他脸上没消肿的巴掌印,还有嘴角没干的血迹。刚才我在路灯下旁若无人的亲吻没将他嘴角的血迹舔干净,被牙齿刮出来的破口在我松开他后还在汩汩流出鲜血,再被许衷毫不在意地伸手抹掉。
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许衷温顺地跟在我身后,任由我用有些粗鲁的方式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
我打开灯,许衷仰起头看我,他看上去顺从、安静、乖巧,就像一个小时前在公馆里跟许志国撕破脸皮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是不是不开心啦?”
我瞟了他嘴角上的伤口一眼,点了点头。
许衷有点讶异,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坦荡地承认,他上扬的嘴角都僵了一下。
“啊?”
我将崭新的毛巾浸透在冷水里,手指揉搓着柔软的布料,便于冰凉的水能够将毛巾的每个地方都打湿。
从看到许衷被许志国扇了一耳光时的邪火总算从我心里缓缓褪去,只剩下一大片轻如鸿毛的灰烬。
我拧干了毛巾,将它搭在水盆盆沿上,端到茶几上放好,再示意许衷把脸偏过来看着我。
他垂着眼,目光从毛巾上一晃而过,停留在我脸上:“心疼了?”
我觉得他在说废话,想翻白眼,又觉得这个举动太伤人,就只是拍开了许衷伸过来想拿毛巾的手。
我把毛巾放在他脸颊上,许衷靠在沙发的靠垫上,伸出手覆盖上了我的手背。
“你坐过来,”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身侧,“我自己拿着毛巾冷敷就行。”
我就坐了过去。
许衷轻轻地“嘶”了一声,在我担忧的视线下对我笑了笑,安抚似的说:“没事,不疼。”
我怀疑他把我当小孩在哄。
“我没想到他会跟我动手,”许衷咧了咧嘴,又因为疼痛而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我以为他最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再让我滚出去,谁知道他那个时候突然爆发……”
我安静地听着许衷说话。
“可能是被我逼太狠了,”许衷思考了一下,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谁知道呢?”
我怕他冷,将放在一旁的小毯子摊开,盖在他身上。
许衷叹了口气,他说:“你别担心我了——与其总是想着许志国给我的这一巴掌,你还不如想想如果他叫人给你一张卡,让你离开我,你会怎么选择。”
我以为我听错了,看向许衷的目光都带着不可置信:你在瞎说什么?
“他被我当众弄了个没脸,又不代表他真的放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