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没叫人过来把他的东西带走,我都要以为他忘记这个地方了。
因此我没想过他会在我最无所事事的那天打开了出租屋的门。
听到动静后,我从沙发上抬起眼,许衷站在门口,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疑惑地挑起眉:你怎么来了?
许衷关上了门,他径直走进来,坦荡自然的态度,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我……”许衷开口,只说了一个字,他看着我的眼神过分炽热,让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我找你有事,”他深吸口气,指了指椅子,很客气地问道,“我能坐吗?”
我看了一眼餐桌上还没收拾的碗筷,比他还客气:可以。
许衷就坐了下来。
我没有犹豫太久,主动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许衷的视线飘忽不定,慢腾腾地从碗里的面汤挪到我脸上,他很轻地“嗯”了一声:“我有点想你了,还有事要跟你说。”
我自动忽略了第一句话:什么事?
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我跟他之间到底该何去何从,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完全信任许衷,但同样不可能真正将他抛之脑后。
他在出租屋里留下的痕迹太深,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思念。
“我知道靳重前几天来过了,”许衷明显不打算长话短说,他揉搓着从抽纸里抽出来的纸,柔软的纸巾在他指尖被迫扭曲成皱巴巴的样子,他有些焦灼,“不是故意要调查你,也不是我发现的,是许钦言跟许志国说的。”
我呆了一下,靳重来我家这件事原本就算不上什么秘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相比之下,我更关心另一件事: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衷咬着下唇:“许钦言当着许纭的面告诉许志国的,原话是‘我听靳重说,哥哥喜欢的那个小男生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过年,多可怜啊,这么热闹的时候,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在旁边’——许纭就找到别墅那里,问我为什么不陪你过年。”
我不太理解,这有什么的?
许衷见我不明白,便解释道:“首先,靳家在加拿大的影响力不小,对于许志国来说,即使他不打算将承志集团往国外发展,但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许钦言这么说,会让许志国察觉到他和靳家小儿子的熟稔,对许钦言来说是加分项。”
“其次,他特意在许志国面前重点强调我们俩的关系,本来我除夕和新年这两天没有回许家,就已经让许志国心生不满了。许钦言这么说,会让许志国对我更加失望——他看上的继承人是一个烂泥糊不上上、天天只想着跟男人过日子的蠢货。”
我很讨厌许衷这么说自己,不由得皱起眉,他看上去挺无所谓的,甚至有心情朝我笑笑:“我还没说完呢,你继续听我说。”
我只好再看向他。
许衷轻轻敲了敲桌子:“许纭的思想开放,她不会在意我是不是给她找了一个男弟媳,可是她一定会在意我在大年三十这天不回许家也不陪你过年这件事。我们俩的关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算……就算你提出了要暂时分开,我们也没有分手。”
他说最后那句话时,声音放轻了不少,明显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我低垂着眼睛,假装自己没注意到。
许衷微微咳了咳,比起感冒,更像是在清嗓子:“许纭会过来找我这件事肯定在许钦言的掌握之中,他可以不动声色地让许志国意识到,他的亲生女儿并不介意自己的弟弟跟男人交往——一石三鸟,我从来都没想到一个人能有这么多心眼。”
我很难理解这种豪门世家的弯弯绕绕,也从来都没想过许钦言轻飘飘的一句话,能像带来飓风的蝴蝶翅膀,带来这么多我从未想过的后果。
许衷还在看我,我有点不自然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过来?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最重要的事情,”许衷的神色变得格外认真,“许纭一定会找我问清楚。她不会因为我不回许家而感到意外,但是她一定会弄清楚,为什么过年的时候,我也没有跟你待在一起。”
我觉得自己明白过来了:你害怕许纭知道你那个计划之后会怪你?
“不,我怕她会怪你。”许衷盯着我,“许钦言给她看了什么东西,我不清楚,她不肯说——如果许纭找上了你,你跟她说实话就行,让她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是这样的”
我皱着眉,看向许衷。
他以为我没听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知道。
许衷这才松了口气,他说:“你刚才一直盯着我,我以为是我没讲明白。”
我摆手:没这回事。
许衷没说话了。
他用一种既古怪又贪婪的目光盯着我,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我的心防在他过分执拗的眼神下节节败退,几乎要溃不成军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愣了愣,许衷也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地问道:“是你点了外卖,还是陈渡说他要过来?”
我果断地摇头。
许衷的脸色变了:“许纭不会找到这儿来了吧?”
我当然给不了他什么答案,只能茫然地看着他。
“我去开门。”许衷站了起来,径直走了过去。
从我的角度看不到门被打开时的场景,只能竖起耳朵去听。
许衷的声音刻意放得很大,让我能听清楚:“姐?你怎么找上门来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声音那么大,是跟公鸡进修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