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疼了。
“手机给我。”
靳重默默地把我的手机放到许钦言手里。
他强硬地将我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按在手机屏幕上,试着用指纹解锁,在打开手机后毫不犹豫地忽略了接二连三弹出来的消息和电话,点开了相机,把摄像头对准了我。
我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靳重伸手要拿我的手机:“你威胁不了许衷的。”
许钦言躲过去,朝靳重晃了晃手机,再朝我挑了挑眉:“真的吗?”
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被我的沉默扇了一耳光;“我问你呢,你真的觉得你对于许衷而言,是可以弃如敝屣的存在吗?”
我思考了很久,才果断地摇摇头。
我的本意是表达我不知道许衷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许钦言却没看懂。
他不再顾及靳重的劝阻。
“长话多说,我只给你两天时间去考虑,”可能是冷静下来了,又或者是他的摇头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许钦言出奇地平静。
他一字一句地说,居然还能看着我笑。
“许衷,要么你答应我的要求,把白纸黑字的合同寄到我发给你的地址上,要么我把沈涣的心脏寄到许家,大不了到时候一命赔一命,我死了无所谓,你以后怎么办呢?”
许钦言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他在试探许衷的弱点。
“是成为许纭的拖累,每天都吸她的血,找个像乔卉那样的女人联姻?”他甚至嘲讽到,“你对女人会有所谓的生理反应吗——不会还要吃药吧?”
“你的选择晚一分钟,我就在沈涣身上划一刀。”
我被迫看着镜头,因为伤口的疼痛和绳索的禁锢而无法挣扎,只能心里期待,许衷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许钦言拿捏住最脆弱的七寸。
“现在是十九点三十六分,许衷,我等着我们俩最后的结局。”
说完,许钦言朝我晃了晃手机,他坦坦荡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着我的面把视频发给了许衷。
靳重小心地走上前,把椅子扶了起来,他检查了一下我身上的伤口,又重新固定了一遍绳索。
许钦言没有阻止他的行为,他大概也知道防范于未然的道理,重新坐在了沙发上,把玩着那把水果刀。
我试着挣扎了一下,尼龙绳陷进我的皮肉里,我感觉我的手都要彻底失去了知觉。
靳重舔了舔嘴唇,站在一旁喝了半瓶水。
尽管许钦言一言不发,一副什么都不担心的模样,我也知道他其实是焦灼的——毕竟许钦言不能百分百确定,许衷真的会为了我放弃这一切。
就连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希望许衷能够过来救我,带着我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又不愿意他真的为了我舍弃太多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不想让许钦言通过要挟许衷而得偿所愿。
许钦言把手机扔到一旁,盯着它发了好一会儿呆,就在我以为他要把手机拿回来时,他又站了起来,拍了拍靳重的肩膀
靳重比我更关注许钦言的一举一动,忙问道:“怎么了?”
许钦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和靳重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靳重明显很茫然,提示道:“许钦言?”
“我就是突然想到我在加拿大读书的时候,”许钦言的眼睛虚虚实实地看向靳重,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少年时的两人,“你跟我说,你会永远陪着我,无论是什么事情。”
“这一点我做到了,对吧?”靳重也露出了怀念的表情,“我陪你逃过学,帮你打过掩护,我爸妈常年不在家里,你就让你爸爸给你买的厨师给我们俩做意大利面……这些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这个场景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我被绑在椅子上,挣脱不开也逃离不了,两个绑匪却开始回忆往昔。
我一边觉得难以理解,一边又顺着靳重的话想象了一下这些年许钦言的留学生活。
在许志国眼里,许钦言究竟算什么呢——摔坏原配的骨灰盒而被自己送出国的私生子?还是能够用来操控儿子的工具?
许衷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许志国和宋箐之间有没有存在爱情,我同样也不知道这位晋升为许志国二婚夫人的秘书究竟长什么模样,就连在许钦言的脸上,都很难找到她的影子。
“那你就祈祷一下,许衷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许钦言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靳重嘴里再温馨不过的回忆打成了碎片,他说,“就算到最后我无处可去了,你还能来收留我。”
“我?”
“你不是靳家的吗?”
靳重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我:“沈涣还听着呢。”
许钦言短促地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他又开始摆弄着我的手机,等待着许衷的答复。
我同样在等待着许衷在许钦言给出的两个选项中做出选择。
靳重席地而坐,他顾不上地上的灰尘,也没有分给我一个眼神,在沉默很久后,他捂住了脸。
我没有听到他的呜咽声,可能是忍住了,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感觉疲惫。
我静候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走过,不让自己露出心焦的表情。
只是我在脑海里设想并接受了许衷会做出的所有选择,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单枪匹马地赴这场也许注定就有去无回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