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帝二十年春。
整座长安城都被包裹在盎然春意中,西南角有连片的宫殿群巍峨屹立,覆压百里,那是夏国的皇宫。
宫外通往内宫的宫道上,此刻除了着甲握戈的郎卫在巡防,还有一个戴诸侯冠穿王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在一堆人的拥簇下缓步而行。
宫道另一边响起马车飞驰的声响,如雷霆乍惊,诸侯王远远地看见宫车上挂着象征帝王之色的赤色帷幔,于是他后退几步,避让到宫道边,拱手而立,等待天子。
在他以为车上的皇帝会停下来时,那四匹同花色骏马拉着的宫车却连一点停顿迟疑的意思都没有,匆匆从诸侯王的身边驶过。
隐约听见马车里男子与女子嬉笑的声音。
场面一下冷寂下来,诸侯王后面的随从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只见诸侯王眼里无一丝笑意,冷冷道:“多年不见天子,天子愈发风流啊……”
…………
“你这竖子浪荡无行,昨日竟然用朕的车乘,载女子出宫游乐!”
天子似乎怒极,一扬手将手边的杯盏朝阶下跪着的何皎方向掷去。
杯盏就摔在自己的脚边,水渍飞溅泼湿衣摆的何皎害怕得浑身一哆嗦,不断磕头求饶,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求陛下宽恕!”
他从来没见过姐夫如此怒气冲冲的样子,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责骂他,又生气又委屈还有些伤心。
以前又不是没坐过姐夫的车乘,姐夫顶多怪他胆大妄为,怎么这次反应这样大。
慕容纵狠狠责骂何皎,出言要扣掉何皎三年的俸禄,禁足半年思过。
说完慕容纵的目光转向一旁站立许久的淮南王,这次的苦主。
淮南王眯起眼,直视慕容纵:“何皎以臣子的身份使用天子的车乘,陛下不觉得处罚过轻了吗?”
淮南王自己有强大的封国,养尊处优万人之上惯了,没想到为女儿的婚事来朝见天子时,竟然因为宫车的误会给一个竖子行礼,受到羞辱的淮南王对何皎怀恨在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慕容纵一咬牙,又道:“那就削何皎的侯爵之位……”如果按淮南王的意思用律法来治何皎的罪,何皎将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自己侯爵丢了的何皎表情大变,瞬间眼泪汪汪,满腹委屈。
爵位丢了,那他岂不是就成了庶民?!
然而这样的惩罚还是让淮南王不满意,淮南王想让何皎死。
在淮南王得寸进尺执意让天子处死何皎时。
厌烦他穷追猛打的慕容纵皮笑肉不笑道:“朕欲聘淮南公主为太子妃,淮南王也知道太子生母是何皎亲姐,都是一家人,不应该为此事伤了和气。”
淮南王此番进京本就是想和天子联姻,虽然依旧对何皎怀恨在心,但慕容纵自请联姻一下子堵住了淮南王的嘴。
看着淮南王身影一点一点远去,慕容纵走下玉阶,何皎顺势手指拽着慕容纵的衣角,委屈哽咽道:“姐夫,你怎么能为这个小心眼的老匹夫治我的罪呢?!”
何皎相貌昳丽,骨相是凌冽的美,眉宇英气逼人鼻梁直挺,偏偏皮相极艳,哭起来的样子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韵致,端的是艳色如刀,动人心魄。
心一下子软了的慕容纵轻叹道:“淮南王拥兵自重,你惹了他,朕不得不委屈你。”
聊起飞扬跋扈势力极大威胁到中央统治的淮南王,慕容纵脸露不虞。
皎皎在自己膝下长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刚刚在外人面前还装乖巧的何皎现在又哭又闹道:“姐夫你是怕了这个老匹夫对不对?你是怕了他!”
慕容纵皱眉,缓缓道:“朕以后会杀了他,朕一定会杀了他。”
天子从未说过大话,他既然说了就真的有这个打算。
何皎眼泪一下子憋住了,有些傻眼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当回他的宁安侯,不是想要淮南王的命。
大抵没想到慕容纵如此残暴,何皎一下子吓得不敢无理取闹了。
慕容纵轻轻拍了拍何皎的手安抚他:“不要怕,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何皎吸了一下鼻子,突然想起被自己坑了的侄子:“那瑛儿怎么办?他真的要娶那个淮南公主吗?”
虽然慕容瑛一直不喜欢自己这个舅舅,但何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瑛儿在淮南王上书联姻后就和姐夫说过不愿意娶淮南公主,这可如何是好……
何皎想起太子身边还有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周暮,愈发颓废不安。
姐姐就生了一个孩子就死了,要是瑛儿如果因这件事怨恨上他怎么办。
何皎忍不住紧紧抓着慕容纵的衣角,脸上露出恐慌之色。
天子不由得将何皎抱入怀中细言安慰,心中对淮南王又添了几份杀意。
等何皎被哄得收住眼泪了,慕容纵慢条斯理道:“皎皎是又带了哪个美人出宫游玩?”
何皎脖子往后一缩,小声道:“姐夫别生气,不是别人,是我的婢女……”
慕容纵挑眉:“朕怎么会生气呢,是朱玉和碧玉吗?”何皎身边貌美的宫婢就这两个,还是何家挑选送过来的,入宫时还是两个稚气未脱还未长大的小姑娘。
什么时候长得姿色动人,竟然引诱得皎皎带她们坐自己的车乘。
明明是生气了,何皎心里嘀咕着嘴上乖乖道:“是她们。”
慕容纵一笑:“她们从小服侍你,年岁渐长,竟也成了窈窕淑女,朕觉得是该放她们出宫嫁人了。”
何皎觉得有些奇怪,姐夫明明是笑着的,怎么说话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尤其是“窈窕淑女”这句,有种后知后觉的恼羞成怒感。
何皎苦着脸,他不想自己的两个美婢出宫嫁人,更不敢得罪气头上的姐夫。
上次自己去长安一胡姬众多的青楼看新鲜,差点被一大胆胡女推在床上强行欢好,关键时刻还是姐夫派来的人找到他,把他救走。
思及此事,何皎红了脸,想起来有些羞耻,自己都快及冠的人,姐夫竟然拿戒尺打他屁股。
脸色泛红的何皎蜷缩在绣被之上,身上仅着一件宽大的丝绸外衣,衣摆处露出的光洁小腿不安分地踢蹬。
坐在床榻边本就心烦意乱的慕容纵察觉到何皎外袍下空荡荡时勃然大怒。
最近这几年,他对皎皎的占有欲愈发旺盛,明令禁止不允许皎皎和女子接触,没想到皎皎还是不听话,偷偷去青楼那种腌臜地方,还中了招。
要不是他看管得严,暗地里派暗卫跟着皎皎,此刻皎皎已经和那个胡女颠鸾倒凤了!
慕容纵一阵后怕,又闻到皎皎衣袍上沾染的青楼里那股令人生厌的熏香味,皱着眉安排宫人烧水给皎皎沐浴。
“热………”何皎喘息着,细长的手指胡乱扒拉自己的衣襟,露出大片胸膛上的肌肤,雪白雪白的,泛着诱人的粉,如同一捧将化未化温暖的雪。
慕容纵一下子红了脸,有些慌张地想要伸手给何皎系好衣带,被却何皎死死握住手腕。
何皎抬眸看,他的神智算不得清醒,偏偏又能认出慕容纵,软绵绵地撒娇起来:“姐夫,我好热……”
他眼里水光潋滟,情动不已,不但他热,一句话连慕容纵也跟着燥热起来。
他比何皎大一辈,成熟又有阅历,想着何皎的身份,忍下汹涌的禁忌之爱,正要扯开被何皎抓住的手腕。
何皎和早夭的姐姐其实一点都不像,何皇后是一个婉约端庄的女子,性格娴淑容貌清雅。
而何皎性格顽劣,行事浪荡,即便是容貌,也不与何皇后相近,迫朝霞而灼芙蓉,明艳侬丽。
与其初见之人,不敢与何皎直视,往往感受到一种锋利刻骨的美感,由此生怖,故而不敢深交。
就连慕容纵,看着何皎也会走神。
何皎抬起脸,见姐夫扯开自己的手又委屈又生气,踉踉跄跄从床上爬起来,跳在慕容纵的背上。
转身要走的慕容纵一个不及防差点被何皎扑倒,他咬紧牙根,语气颤抖道:“皎皎,下来……”
何皎身上滚烫滚烫的,紧紧贴着慕容纵,双腿盘在慕容纵劲瘦的腰上,嘴里嘟囔道:“我不”
说完他低头轻咬着慕容纵的后脖子,温热的鼻息吐露在慕容纵脖子上,湿漉漉的口水濡湿了一小片肌肤。
慕容纵意识到不对,赶忙将何皎从身上撕下,又惊又怒逼问道:“你从哪里学这些狐媚子手段?”
完全听不进去话的何皎如同蛇一样软在慕容纵怀里,双手搂着慕容纵的脖颈,滚烫的脸贴在慕容纵微凉的肌肤上像猫儿一样蹭着。
慕容纵扶着他的腰,怕他跌倒,于是何皎更肆无忌惮了,又开始亲慕容纵的脖颈,舔他的喉结。
他也是热糊涂了,觉得姐夫身体凉丝丝,吃起来像冰水一般,颇为解渴。
慕容纵却认为何皎去青楼一趟学坏了,恨得牙根痒痒,怒火攻心将何皎推在床上取来戒尺正要像小时候打何皎屁股。
被体内的欲火逼疯了的何皎在床上难受得打滚,抱怨好热,姐夫也不帮他。
殊不知催情的药哪里有解药,只能是鱼水之欢才能解除这噬骨的欲望,慕容纵本想将他泡在冷水中冷静,又怕损伤他的身体。
翻滚间丝绸质的红色衣袍已经从何皎肩膀滑落软软垂臂弯上,红色的绸子映衬雪色的肌肤,说不出的艳色撩人。
慕容纵见何皎的东西生得白净粉嫩,便知很鲜少用到,说不定连自渎都很少,于是心情一下愉快起来。
何皎发出苦闷泣声,漂亮的眼眸半睁半阖,歪着头看着慕容纵。
自此不用他扭着腰求欢,慕容纵摇摇欲坠的底线彻底崩塌,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皎皎是慕容纵捧在手心里长大,慕容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对皎皎有了那种心思,如今犯下大错,他也不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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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纵低头见何皎脸红,心里明白何皎在想自己罚他戒尺那件事,又好气又好笑,那日鱼水之欢后自己还是气不过又拿戒尺打肿了何皎的屁股,结果何皎清醒后只记得被自己打了屁股不记得自己辛苦一夜替他解春药。
慕容纵未曾和何皎说起那件荒唐的事。
因为不知道何皎对自己是否有爱慕之情,慕容纵不想强逼他,想着慢慢来,将来合适的时候告诉何皎。
反正皎皎被他惯得已经离不开他了。
他伸手掐了掐何皎的脸,吃醋道:“你带她们出宫做什么?”他是帝王,即便每日有许多公务要忙,也未曾减少陪伴何皎的时间,连后宫都荒废多年。
慕容纵仅有的自由时间都给了何皎,何皎却在他忙碌时,带着美婢出宫游乐,玩得不亦乐乎。
何皎哼哼唧唧道:“李二郎家的葡萄熟了,我带她们去他家吃葡萄。”此葡萄非彼葡萄,同为纨绔子弟的好友李昌又炫耀家里买了个漂亮的西域胡姬,最擅长跳胡旋舞,何皎就去他家看胡姬跳舞。
何皎知道这样的事如实说一定会惹慕容纵生气就撒了谎,慕容纵也明白何皎不说实话,他眸色沉沉,吩咐宫人端来一碟葡萄。
见慕容纵从碟子里捡了一粒葡萄慢条斯理的开始剥皮,将一块晶莹剔透的果肉递到何皎嘴边,喂何皎吃下去。
何皎颤颤巍巍含着那块果肉咽了下去,嘴唇还不经意间碰到慕容纵的指尖。
葡萄果肉的汁水沾湿了何皎的唇,涂上一层水润的色泽,何皎的五官都很惊艳,唇也是如此,形状类花瓣,唇珠饱满延伸到唇角却很细,浅笑的时候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像个小勾子一样勾人的心。
慕容纵指腹点在何皎的唇珠上慢慢摩挲,心里想亲何皎的欲望翻江倒海般汹涌着,何皎被他有些色气的爱抚弄得有些奇怪。
最后慕容纵按捺住了不堪的心思,淡淡道:“家里的葡萄滋味甚好,李家岂能媲美,以后只准在家里吃。”
姐夫真霸道…………
何皎嚼着嘴里的葡萄果肉心里大不敬地想。
不过宫里葡萄是比外面的葡萄好吃些。
何皎张嘴又吃下慕容纵新剥的葡萄。
天子自降身份给他剥葡萄,他不仅安然受之,而且态度极为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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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临近皇宫一处华美的舍馆里,衣纨丝履的美婢进入内室,朝里面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行礼道:“公主,宫中传唤,要前往宫中赴宴。”
赵婵穿着素色的衣裙,泼墨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低髻,长裙曳地,行动间有如行云流水般的淡雅悠逸,她将手中的一支长柄金莲掷入几步远的投壶中。
金莲入壶,她才语气淡淡道:“赴宴的人中可有何皎?”
何皎用天子的车乘载女子游乐,害父王把他当成天子来行礼,赵婵知道父王受了这样的羞辱也很生气,这次来京除了嫁给太子外,
赵婵不悦道:“何皎不过一个小辈,坐了天子的车乘岂不是犯上作乱,天子竟然只禁足他半年就草草了事,应该把他杀了才是……”
见赵婵怒气难平,婢女小心翼翼道:“大夏的天子似乎极宠那个何皎,很多人说何皎是天子的男宠。”
这一点可以从很多地方看出来,何皎年幼就入宫给太子作伴,后来长大了也不避嫌,随意出入禁宫。
这次禁足何皎又不是没有家,不待在家里思过,天子却把何皎关在后宫里思过,明晃晃的爱慕难舍……
同样在深宫长大的赵婵有些嫌恶,父王淮南王纵欲,但淮南国的王宫里嫔妃塞得满满的,淮南王也没有养过男宠,嗤笑道:“何皎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竟无用到以色侍君。”
婢女添油加醋道:“长安人常称何皎为“牡丹公子”,据说何皎容貌昳丽美姿仪,可一个男人再好看怎么和一朵花来比。”
赵婵收起笑,看着自家一脸蠢相的婢女。
名花倾城两相欢,常引君王带笑看。
牡丹岂只是形容貌美,看来京城的人也都觉得天子很喜欢何皎。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婵一笑:“我就不信何家还能再出一个皇后。”
就算出了,等父王举兵成事,何皎也是只有死的份。
……………
黄昏,皇城门外的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都是下班的官员,官职高的坐马车,低的只能慢慢骑马甚至步行。
所有人车马速度都是慢悠悠的,唯有一红衣男子骑着汗血宝马飞驰逆着车马人流行驶,鲜衣怒马,嚣张越过缓缓行驶的车马,引起旁人一阵惊呼。
有贵人挑帘望着骑者绝尘而去的背影,摸着自己下颌的大把胡须惊叹道:“当真是人如玉马如龙,吾少时也狂,也未曾在朱雀大街纵马疾驰,长安几时有这般飞扬意气的少年。”
旁边车里的贵人发出轻笑,揶揄道:“天下还有何人如此嚣张跋扈,汝老眼昏花没有看清楚那是何皎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者脸上挂不住笑骂道:“你个老货,你年轻时敢像何皎这般跋扈猖狂吗?”
“哈哈哈,严父家法伺候,岂敢。”
两人嬉笑调侃,殊不知城门口却闹起来了。
“啊——!”
一声尖利的女声划破长空。
惊慌失措的何皎死死握住手中的缰绳,却怎么也安抚不下来胯下狂躁的天马。
这匹西域进贡过来的汗血宝马是他向姐夫讨要的,不知为何发了狂,行驶到一架马车时突然停下,撩起后蹄子死劲踢踹拉车的一匹白马。
天马野性难除,何皎才骑了它几次,天马一发狂何皎就无法控制它,骑在它身上,被天马剧烈的起伏颠簸着,慌得脑海一片空白,只得死死握紧缰绳,不被甩下来。
赵婵的婢女首先撩开帘子怒骂:“你这天杀的匹夫,管好你胯下的畜生!啊——”
婢女话还没骂,又惊恐地惨叫起来。
挨了几脚踹本就疼痛难忍的白马,忽然发出嘶鸣声奋力挣扎起来,连带架在它身上的马车也摇晃起来。
一直在车里不做声的赵婵见马车摇晃起来,立马撩开帘子一看,竟然是一匹高大神俊的天马张开大嘴在咬自己的马,一口下去白马就有皮开肉绽的伤口,它痛苦地嘶鸣着求饶,却无法逃离被那匹狂躁的天马又踹又咬。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热切的讨论起来。
“我没看错吧!那匹天马在吃马肉!”
“那白马身上都是血啊,真惨……”
“这马发狂啦!别围得太近了!”
从未遇见如此奇观的赵婵也惊呆了,同行的护卫扶着她下车,惊魂未定的赵婵站在路旁,目光不由得看向还被困在天马上无法下来的何皎,待看清何皎的容貌后一怔。
“快去救他!”
纵有命令,赵婵的护卫无从下手只得站在近处束手无策地看着,发了狂的天马他们也怕,挨上天马铁锤般的一脚,身死是很正常的。
有个蠢货见赵婵实在着急担心被困在天马背上的何皎,脑子一抽,拉弓搭箭就要射天马的要害处。
回过神的赵婵铁青着脸,呵斥道:“蠢货!你要害死他吗?!”
马性尤烈,一箭下去只会逼得马更加疯狂,如果被困在马上的人没坚持住,松了力,被甩下来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而且她看见天马动作逐渐小了下来,等白马被天马折磨得肚破肠流,死在其蹄下,天马才善罢甘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洋洋得意心满意足的停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蹄下的死马血流了一地,淹没了旁边马车的车轮。
何皎轻飘飘从爱马身上滑下来,没有力气站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恍惚,表情空白。
天马歪着头,小心翼翼把头凑过去了,仿佛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卖乖似地伸出大舌头舔何皎的脸,它的嘴里还有白马的血,一舔就把何皎白净漂亮的脸蛋弄得脏兮兮的。
可怜的何皎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腥臭的血味,再也绷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崩溃的何皎哭得一塌糊涂,泪眼朦胧中,见一个女子来到他面前蹲下,用手帕小心翼翼擦起自己的脸。
等女子擦干何皎的眼泪,何皎看清她的脸,眼泪刷地又流下来。
因为他发现这个热心肠的女子还是个漂亮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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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马为何杀白马?皆因天马是马王,而白马是阉马!”
“马王最厌恶阉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素日温和的太子慕容瑛怒气冲冲道:“儿臣早跟父皇说过就是舅舅哭死了也不要把天马赐给他!”
慕容纵一开始不愿意给何皎天马,何皎就哭闹打滚,慕容纵没抵抗住。
被儿子训斥得颜面扫地的慕容纵也不反驳,只是生闷气,当衣袍上血迹斑斑的何皎被送进宫,他看到何皎
在宫中住了那么多年,何皎头一次看见太子把火发到姐夫头上,当儿子的骂起当爹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慕容瑛骂完两个人,便拂袖离去。
见慕容瑛怨气冲天的背影,何皎嘀咕道:“太子好凶啊……”
他惯是这样的,高兴的时候叫慕容瑛“瑛儿”,不高兴了就叫“太子”,情绪也不掩饰,直白得很。
慕容纵听了何皎的抱怨,也不愿意替他出头,反而冷冷道:“此事,禁足半年。”
知道又要被关起来的何皎表情一变,眼睛眨巴眨巴,泪水还没酝酿出来。
慕容纵宽厚温热的手掌就捂上他的眼。
“不准哭。”
…………
宴会如期举行,只是慕容纵姗姗来迟。
这次宴会的主角是太子慕容瑛和淮南国公主赵婵,其他的皇室宗亲凑上前,热情的攀谈起来。
只是太子脸色极差,而淮南国公主左顾右盼,目光总是在人群里寻找。
两人都是心不在焉,直到慕容纵带着换了衣服的何皎出席。
赵婵从千里之外的附属国淮南国赶来,是为了和亲,嫁给从未见面的太子只是她的使命。
而今天她却反悔了,不愿意嫁给太子。
宴席尤暗,唯独何皎至,轩轩若朝霞举。
何皎的目光也停留在直视他的赵婵身上,不禁心一颤,认出那个为他拭面,温柔又热心的美女子。
注意到何皎目光频频停留在赵婵,慕容纵低声询问他怎么了。
何皎风评不好,总有流言缠身,常有女子说被何皎辜负抛弃。
其实慕容纵知道那些所谓被何皎辜负的女子在说谎,她们喜欢何皎是真的。
所以听到何皎回应“想娶这个女子为妻”,慕容纵愕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赵婵上前。
赵婵先是给慕容纵行了大礼,慕容纵手虚抬让她起来,然后指着何皎对赵婵道:“这是太子的舅舅。”
知道自己闹乌龙看上侄媳的何皎笑不出来了,心都碎了。
赵婵表情比何皎还难看,在慕容纵极具威压的目光中,缓缓给何皎行礼,从银牙中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侄媳见过舅舅……”
无人看见她低垂的眼眸中满是不甘。
太子的脸色亦不好,宴会未举行完,他便借故离席,抛下赵婵。
赵婵本来是不难过,可何皎见太子离开总是用担忧的眼神看她,她就有些委屈了。
因为她觉得何皎是喜欢自己的。
不可明说的心思悄然酝酿,形成不可阻挡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