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里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和他分手过的每一个前任都来找他复合,个个都是面色凄惨,拼命求着让陆里和他们在一起,好像是他们真的知道错了一般。
起初陆里还很温和对待,微笑着让他们滚蛋。后来直接烦了,开了门看了一眼是谁就“砰——”地一声把人关在门外。
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对待没有用处的家伙的确应该这样做。
但工作还是要做的,不得不好好上班。陆里的其中一个前任,好巧不巧就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陆里想直接辞职不干,看到那家伙他就觉得烦得不行。可惜一直被工作上的事拖着,没办法暂时只好眼不见为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里,老板喊你。”一个同事走过来对陆里说。他都要替陆里自求多福了,毕竟他们boss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总是爱找陆里过去,好在没听到他们在办公室里吵架。
陆里应了一声,坐在原位整理了一下待会儿大概需要汇报的文件资料,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向办公室走去,满脸写着一点都不想早早看见那家伙。
反正那个男人也只会公职私用,来找自己的茬。
走到办公室门前,陆里伸手敲了两下门,他当然知道一码归一码,工作上的事情他向来分得很清楚。
“请进。”低沉的声音,得当的态度。听起来声音主人似乎是一个稳重又强势的家伙。
陆里推开门,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的男人。
萧子凤,陆里的顶头上司。他的样貌无疑是非常出色的,五官英挺,眉眼深邃。脸色却因为藏着心事而显得有些苍白,人也愈发阴沉冷漠了起来。
极快地收回视线,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陆里面色平静,走过去把文件递给萧子凤。
在陆里一进来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似乎就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不过他的视线却一直紧黏在陆里的身上,异常灼热。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男人接过文件的时候手指轻碰到陆里的掌心。陆里低下眼瞥他,却发现这个气势强硬的家伙毫无异样。
“先坐一会儿吧。”萧子凤突然出声,示意陆里可以先在会客沙发上休息一下。
陆里没有动,他还等着萧子凤赶紧看完赶紧让他回去。“不用了,谢谢萧总。”
听到从陆里的口中说出这么疏离的称呼后,萧子凤的身躯震颤了一下,他抿了下嘴唇,掩饰般地低头看向文件。
在萧子凤看文件的时候,陆里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打量起来面前的这个男人。这家伙的鼻梁很挺,身材也不错,宽肩窄腰肌肉结实,不然自己当时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陆里不可避免地想起每次做爱都会把萧子凤操得腰身颤抖,眼神半眯不断喘息着的模样。
萧子凤当然能感受到陆里的目光,不如说他的注意力全在面前曾经的恋人身上。他的身躯僵硬着,握着文件的手却开始微微颤抖。眼神闪烁,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去看文件里的内容。
很快陆里就收回视线,看向男人办公桌上的其他东西。很快萧子凤就浏览完了,陆里的工作水平不容置疑,但他现在却没有要和陆里谈工作的意思。
这个男人抬起头,眼神暗着,声音带着一些喑哑。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却不得不压制住心慌去向面前的陆里乞求着。
“陆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陆里心里生出一些不耐烦,他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不。”缓缓地礼貌微笑了一下然后立刻选择了拒绝。
“萧总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陆里的脸上维持了一个礼貌的假笑。
不出意外的拒绝,明明已经猜想过是这样,却一遍又一遍地想要试探,希望能恢复到以前的那种关系。可惜只有一个人想这样,那结果一定不如人意。
萧子凤的手臂颤抖着,嘴唇似乎更加惨白了几分,很难想象,一向强势又做事果断的家伙居然会有这种不堪一击的一面。那些脆弱并且容易被摧毁的东西,只会毫不掩饰地展露给面前的人看。
“我想你操我。”
如果能够重新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只使用我的身体都可以,怎么随意地践踏都好,只要能让你开心。
看着男人强健的身躯被黑色西装包裹着,能明显看出正在颤抖着。陆里又将视线移到萧子凤的脸上,盯着那双没什么光的眼睛。
接着收敛了笑容一点表情都没有地回答。“不要脸。”
然后转身就走,不再看自己发疯的老板一眼,懒得搭理这个白瞎了良好相貌和优秀身世的缠人家伙。
在这个鬼地方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再继续下去我肯定是最先疯的那个。陆里用力关上了萧子凤办公室的门。
陆里和萧子凤相遇当然完全是巧合,爱情这种东西,向来就有这种特性。当时陆里因为刚和恋人分手而心烦气躁,所以就来到本市有名的酒吧“暧昧”消愁。
刚好萧子凤那天和酒吧的负责人有事要谈,那负责人也邀他在酒吧玩会儿。一进来他就注意到这个气质和颜值都不同寻常的人。
就好像是刹那间,周围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变成了透明色,只有那一个人依然有着鲜明而浓烈的色彩。
他只是坐在吧台边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水,酒吧暧昧的灯光让他整个人有一种朦胧感,离得近了还会发现他的唇瓣已经被酒液浸润得惑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萧子凤强烈的视线,陆里微微歪头看过去。五官清俊,双眼漆黑如墨,却又清明得可怕。眼尾上挑着,朝萧子凤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约吗。】陆里漫不经心地用口型说出这两个字。
只那一刻,萧子凤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一向对其他人毫无兴趣的他此时心脏跳动到了一种不正常的地步,满脑子都是陆里那个漫不经心的笑。
像是本该高高在上的神坻现在自甘堕落到无边地狱,却还要拉着世人与他一起沦陷。
萧子凤从来不觉得他喜欢同性,不过他那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硬了。
之后他们就上床了。那一个晚上,陆里按着萧子凤的背让男人跪在床上被操,逼着这家伙射了好几次,最后射出来的东西稀薄得像是水一样。
后来他们自然而然地联系着再约炮,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为恋人。
——最后分手。
下班后,陆里逛完超市拎着一些蔬菜肉类回到住的地方。出了电梯低头在包里找钥匙准备开门,走近时再一抬眼就看见家门口地上坐着一个人。
他其中的一个前任,贺礼。
此时这个家伙正坐在地上,高大健壮的身躯缩成一团倒是很有违和感。正低着头将脸埋进手臂里,很没安全感似的,像条被抛弃的大狗一样瑟瑟发抖地找回主人的家然后一动不动地待着。
贺礼现在是个大三的体育特长生,一头利落的短发,飞扬的剑眉,鲜明的眉眼,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青春的傲气。当时陆里的确很喜欢这家伙那种蓬勃的朝气和年轻人永不消磨的精神气。
当然贺礼的身材也是极好,由于经常锻炼的关系,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赘肉,通身皮肤呈健康的蜜色,有着性感的人鱼线和公狗腰。
但陆里最喜欢的还是这家伙的屁股,又翘又有韧性,每次用手肆意掐按着臀肉从后面操进去时,那紧韧的屁股总是会乖巧地迎合着陆里的操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已经分手了。
陆里走到贺礼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家伙,然后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腿。
“让开。”平静的语气,不掺杂一丝私人情绪。
听到声音后,贺礼就像是动了动并不存在的狗耳朵一样,他飞速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但此时就像只受惊的大型犬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讨好生气的主人。
“陆哥。”贺礼不敢忤逆陆里,乖乖地站起来。他比陆里要高上一些,身躯也更加结实健壮,此时却全身都散发着示弱的气息。
看到贺礼站起来后,陆里就一个眼神都没再施舍给他,直接开门准备要进去。
此时贺礼像是才回过神来,他猛地伸手握住陆里的手腕,随即又怕身体主人表露出厌恶似的快速松开了手。
陆里眼带不耐地回头,自己不说清楚这狗崽子就不懂是吗,冷眼看着贺礼。“我们已经分手了,别来烦我。”
这家伙立刻就露出不安的神情,却还是硬撑着说。“陆哥,我错了,我全都会改。求求你,我们重新开始。哥,求求你。”
但陆里只是平静地看着贺礼,眼中波澜不惊,什么多余的反应都没有。接着他缓缓笑了一下,面上的笑意是说不出的嘲讽。
“贺礼,你让我恶心。”
随后陆里不管贺礼慌乱惶恐的神情,“砰——”地一声关上门把贺礼拒之门外,同时也把那家伙拒在他的心门外。
贺礼的嘴唇紧抿着,他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心脏传来的钝痛几乎把他淹没,巨大的绝望感仅一秒就彻底笼罩住他。眼眶处湿湿的,手臂抬起来蹭上去就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感。
他蹲坐在陆里的门前,脑海里全是陆里以前温和的笑容,身体上残留的触感,一遍遍地,几乎是强逼着折磨自己般去想。
被一个两个的打扰了心情,陆里也是觉得倒霉透顶。他简单做了个晚饭,吃完后就坐在客厅看着电视。
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似乎是收到了不少消息。
这些疯子。陆里瞥了一眼手机,拿起来后并没有去看那些消息扰自己心绪,而是全部删除掉顺带着再把那些号码给拉黑掉。
第二天,由于陆里没怎么睡好所以他心情也不怎么样,眼下淡淡的青色显示他昨晚的睡眠质量并不高。
也不想在家里做早餐,干脆去便利店买点吃的随便解决一下。买完东西出来后看到自己停在路边的车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那背影要多熟悉有多熟悉,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那个男人转过身看过来。
和那个男人四目相对后,陆里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真行,又他妈是熟人。
他最近是被什么不务正业的神明诅咒了吗。
面前的这个男人和陆里彼此都是初恋。初恋这种东西,不管最后两个人在没在一起,印象总是最深刻的,也最为难忘。
沈宵鸣,陆里的初恋。
在陆里的记忆里,那时候的沈宵鸣是个矜贵又傲慢的家伙,对什么都不屑一顾,总是一副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的态度。
沈宵鸣背后的沈家可以算得上是豪门望族,而沈宵鸣又是幺儿,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所以极为受宠,在沈氏里有名望有地位的几位长辈对待他可谓是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着赶着送上来。
沈宵鸣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少爷。
他的样貌也生得极好,母亲是当年直到现在都赫赫有名的影后,一双琥珀色眼眸不知让多少男人魂牵梦萦。
沈宵鸣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同时糅合了父亲五官的英气,没有丝毫阴柔之感。以前和陆里身高相仿,现在却长高了不少,身材也是实打实的结实精壮。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波光流转,五官英俊。
不过此时的沈宵鸣似乎和陆里记忆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以前的沈宵鸣是个被纵容长大的家伙,即使和自己在一起后也没有低声下气过。好在两个人都不是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类型,几乎没有吵过架,恋爱谈得十分顺利。
但是那段恋情也只是存在过,仅此而已。
高中毕业后,陆里和沈宵鸣就自然而然地散了。像是时间到了就自动解绑了那段关系似的,陆里倒是没有多少伤心的感觉。
毕竟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和沈宵鸣走到最后。也许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沈宵鸣也隐约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地缠着自己索求关注度。
而现在的沈宵鸣,似乎不仅个子长高了身体也结实许多,而且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沉稳,甚至有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陆里依稀记得以前的沈宵鸣很爱对他露出笑脸,是个非常黏人的家伙。琥珀色的眼睛总是弯成月牙状,惹得那时候的自己止不住地想笑。
现在陆里显然也不想搭理这个好几年没见的所谓的“初恋”。最近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他实在是不想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这么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能自己真的要去找个大师算算,看看最近是不是倒了大霉。
他直接走到驾驶位那一侧的车门,即使刚刚和男人对上视线也认出了彼此,但陆里依然没有要浪费精力和沈宵鸣说话的意思。
结果他刚走到车门那儿,身后的男人就一言不发地跟着上前。看陆里真的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意思,沈宵鸣也有些沉不住气。
“好久不见。”沈宵鸣的声音低低的,能感受到他还很紧张,似乎是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陆里。
当然,陆里和他对视后再移开视线装作看不见他也让沈宵鸣非常不安。
谁和你好久不见。陆里伸手准备打开车门坐进去。
结果手还没碰到车门把手,自己的手臂就被身后的男人猛地伸手拽住。感受着那份不愿让自己离去的力度,让陆里不得不回头将事情好好说清楚。
“松手。还有,你到底有什么事。”陆里转过身正面对着沈宵鸣,抬眼看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
听到陆里让他松手,并且用这种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沈宵鸣这才放下自己的手,他的手臂颤了颤,压下心里想要触碰陆里的强烈冲动。
他看着这个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曾经的恋人,露出一个毫无侵略性的笑容,就像是为了不让陆里讨厌一样,甚至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
“可不可以聊一会儿?陆里,我很想你。”
沈宵鸣这番话说得是无比真诚,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谁被他用这种目光注视着都会觉得心软。
当然,陆里除外。
虽然有个大概的想法,但真从这家伙的嘴里听到了这种暧昧的表达时,陆里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耐烦。
都分开这么久了,再怎么也应该释怀了,好聚好散这四个字这些人是没学过吗。
“不行。”陆里直接明了地表达了拒绝。他可没空陪这富家少爷玩什么怀念青春的过家家游戏。
他有理由怀疑沈宵鸣这家伙站在他车前是有所预谋,分开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地站在自己车旁边而且一看就是在等人。
陆里当然没那么自恋,不过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常的巧合。并且他可不记得沈宵鸣是这么会死缠烂打的家伙。毕业的时候不也是相对和平地结束了这段关系吗。
陆里说完之后就想直接上车,沈宵鸣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话还没说身体上就已经做出了行动。
毕竟看到陆里和他划清界限一点多余情绪都没有的表现,沈宵鸣当然慌乱得不行。眼看着陆里毫不犹豫地就要离开,心慌意乱中他的身体先一步做了动作。
他这次直接用手掌握住了陆里的手腕。
这家伙还真是不听人说话。陆里皱了下眉,抬起手臂想要甩开沈宵鸣握上来的手。
“沈宵鸣,几年没见你倒是学会这种烂招数了?”明显陆里已经有些生气了,这家伙长得高身体更结实了就算了,力气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大了,挣脱不开的感觉让他很是烦躁。
听到陆里终于喊了自己的名字,不像刚刚那样装作是陌生人。沈宵鸣抿着唇,他的眼皮颤动了两下,却还是没听陆里的话将手松开。
就算陆里用再难听的言语辱骂自己都无所谓,他不想和陆里继续保持再也不会相见从此陌路的关系。
陆里那只手上正好拿着刚买的豆浆,现在沈宵鸣死活不松手,他在抬手甩开的时候没注意地将豆浆都洒在了沈宵鸣的手上,滚烫的豆浆立刻将男人的手背烫得红了一片。
有些豆浆还直接将沈宵鸣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裤子弄脏了一大块,那痕迹非常明显。
一向爱干净的沈宵鸣现在却恍然不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看起来很厌烦自己的陆里身上。
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结巴,声音低沉又沙哑。“陆、陆里,你先别走,求你了······给我个机会,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陆里下意识地看着手中还没喝上一口的豆浆,甚至溅出来的液体都将自己的手弄得黏腻一片。此时也更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沈宵鸣。
只听不出情绪地说了一句。“和你说最后一遍,放开。”
被陆里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沈宵鸣原本就在强撑着没放手。现在自然不敢继续忤逆陆里,听话地松开了手掌,这才看见陆里和他自己的尴尬处境。
看到陆里手上溅着的豆浆,他的嘴唇一瞬间就白了,那些液体要是将陆里的手烫伤了该怎么办。慌乱地翻找着湿巾,再巴巴地递到心上人面前。
“疼不疼?陆里,对不起。先用这个擦一下好吗。”
陆里正随手把豆浆杯扔进刚刚从便利店带出来的塑料袋里,然后开始甩着手,手上那种黏腻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地心烦。
至于沈宵鸣很有眼色地递到眼前的湿巾,陆里倒是没有拒绝,毕竟还是先摆脱手上奇怪的感觉为好。
在陆里接过湿巾后,沈宵鸣还忍不住偷偷开心了一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灼目。
陆里低头专心擦着手,倒是没怎么注意沈宵鸣此时是什么表情。
说实话,他现在对这家伙都是处于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中。沈宵鸣是他的初恋没错,也是他第一个产生好感的人。那段相处的日子无疑是美好的,他也的确不否认。
但分开了就是分开了,他也不想再和沈宵鸣藕断丝连或重归于好。何况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念旧的人,他也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自己。
当初分手的时候,不都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他也是真的不明白,最近到底是刮了什么妖风,一个两个和他谈过恋爱的都追着他求他复合。要不是他们都没做出什么崩人设的行为,陆里真要觉得自己被下套了。
大概擦干净了自己的手,陆里淡淡地瞥了一眼男人被明显烫到的手背,又上移视线看着对此毫无察觉的沈宵鸣。
当然能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找出当初那个沈宵鸣的影子,毕竟再怎么样,这家伙当时对自己的爱意是真的。即使现在看来,也似乎没有被时间消减过一分一毫。
这都不是自己会回头的理由。
“沈宵鸣,我们不可能了。七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话语带着身体主人声线常有的温和,内容却又是这么的残忍与冰冷,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给沈宵鸣下了死刑。
闻言,沈宵鸣面色惨白,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身躯都禁不住地震颤起来,眼眶更是明显地发红,像是正在强忍着什么,露出来的眼神和被丢弃的狗狗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我不会放弃的。陆里、呃呜,我不会······”低哑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这个男人似乎完全陷入了什么糟糕的记忆中,高挑精壮的身躯微微颤抖,神色异常不安。
而陆里只是这样无感情地看过去一眼,没有伸手做什么,接着瞥开眼来,说出口的话甚至带着超出他控制范围的冰冷和愤怒。
“沈宵鸣,你总是这样,自我中心也要有个度!和你说最后一遍,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心里连日来的火气此时被彻底点燃,一发而不可收拾。陆里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公平,他对自己的每个恋人都温柔贴心,最后分手时也不会让彼此都太过难堪。
可这些家伙呢?当时停在原地什么都不去做,过了这么多年了又重新缠上来。他没有义务陪这群对他来说感情消退的混蛋们玩什么回头是岸过家家游戏。
够了,真恶心,所有的一切都烂透了。
随即陆里也不再看向沈宵鸣,冷着脸打开车门坐上车。
封闭的车内空间彻底将车旁的那个男人隔绝在外。
车辆启动后,陆里更是没再看向沈宵鸣一眼。如果那家伙要在车前拦住他的话,他是真的会油门加速冲撞上去。不过好在,沈宵鸣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只剩下沈宵鸣一人发愣地站在原地,后背微弓下来。结实精壮的身躯更是僵硬得厉害,手脚冰凉。过了很久,他才抬起手臂来横挡在自己的眼前,掩住了一些难堪又绝望的神情。
进到公司后陆里的第一件事是去洗了个手,接着对着镜子让自己的神情恢复正常。
然后他就拿着辞职报告径直走进萧子凤的办公室。
看到是陆里主动过来的萧子凤还没来得及为这件事欣喜若狂,心脏就直接被陆里的下一句话击得粉碎。
“辞职报告,望萧总批准。”
知道自己就算是去找人事部,人事部那边也肯定碍着萧子凤而不给批,所以干脆不如直接来找这家伙效率更高。
陆里的这句话让萧子凤立即变了脸色,眉眼间笼罩几分阴沉感,却更显得五官深邃,气质拔群。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份简简单单的辞职报告。
“理由。”显得有些压抑的语气更突显出他身上那种浓重的上位者气息。
陆里却根本不吃这套。他微微低下身双手撑在做工优良的实木办公桌上,怒极反笑,双眼冷漠地俯视着办公桌后那个总是处变不惊的男人。
“爱谁谁,我反正是不干了。”
无法再将镇定的面容维持下去,萧子凤勉强压下内心的惊惶,抬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清俊的眉眼,温和的气质,却又在此时露出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极具侵略性的神情。
就算是他那晚和微醉的陆里初次做爱,他深爱着的这个人也是带着戏弄般地欺负自己,更多时间依然如拂面春风般温和至极。
萧子凤软下态度,声音也低沉下来,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求着。“别走好吗,陆里,我保证工作时间不会对你逾越分毫。”
撒谎。你之前做的已经可以算是职权骚扰了。陆里的情绪没什么剧烈波动。
似乎又怕陆里不答应,萧子凤接着坚定保证:“真的,陆里,我发誓我不会再做些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
几乎是乞求般地,萧子凤的声音无比颤抖,这张脸上原来也会出现这种怕被彻底抛弃的难看表情。
陆里直勾勾地看向萧子凤,这个男人面上没什么血色,英挺深邃的五官却在此时显得非常没有光彩。
意料之中地,他的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们做出这副姿态,自己也只会觉得困扰罢了。陆里没有说话,漆黑如墨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对不起、陆里,对不起······”见陆里一直不说话,对方投过来的目光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审判。萧子凤绝望下来,闭上眼无力地说了这么句话。
公权私用的混账家伙。
现在他有些烦了,陆里神情冷淡地瞥了萧子凤一眼。嘲讽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只留萧子凤一个人坐在那里忍受着巨大的不安和痛苦。他一遍遍地念着陆里的名字,一字一字,扎在他早已软弱不堪的心上。
陆里喜欢体贴温柔的情人,也喜欢有点小脾性的家伙。但如果两者都太过的话,只会让他止不住地厌烦,并且逐渐失去耐心。
和萧子凤不欢而散后熬到了下班时间,陆里便直接回家,不出意外地又在家门口看见了贺礼。
要说贺礼这家伙,是真的很合他的喜好。阳光明朗,总是带着年轻人独有的青春气息。很有感染力,和那家伙在一起久了后连他都会觉得很舒服。而且自己很喜欢那家伙在床上害羞又忍不住贪心索求的样子。
但年轻人有个不好的地方,他们总是不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在遇到陆里之前,贺礼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也能接受男人。或者说,只接受陆里。
而在陆里交往过的这些恋人中,只有贺礼一个,是陆里主动提出分手的。
该说是性格使然还是什么,陆里从来不会主动提出了断一段感情。
而提出分手这种事,大概是因为那些家伙无法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爱”,自然而然变得焦躁起来,于是就想要用那种小手段留住陆里。
殊不知他们这样做,只会把陆里推得更远。陆里平等地对待他们,从不强求一段感情。在他人眼中反而变成了“无情”的存在,时间越长,这段感情就越让那些人痛苦。
「请爱我吧。」
「为什么不看向我?」
「求你了,再多喜欢我一点。」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种结局。不断哀求着想要让自己多爱他们一些,不停地从自己身上索求爱意。一遍遍地说着这些话,每个人的口中都是相同的话语。
听得多了后,有时候陆里也会陷入不解,是那些家伙太过贪得无厌还是自己对感情把握不准。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无法对他们倾注全部。
于是那些家伙神情痛苦地向他提出分手,他也只是温和地笑着同意。从不会挽留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离开,所以在这种时候,也别想再回到他的身边来。
不然那样,不是太过贪心了吗?
在陆里和贺礼已经确定关系并交往三个月的时候,有次周末贺礼被同专业的一个同学拉过去联谊。
贺礼他们寝室的人都知道贺礼正在交往一个总是温和微笑的男朋友。因为贺礼对此从不有意遮掩避讳,反而总是炫耀似的表现出好心情的一面。
久而久之,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于是他们就帮着贺礼对那同学劝说了会儿,为了保护贺礼的隐私,没明说贺礼已经有了男朋友。
很快贺礼就被缠得烦了,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你别烦我,我有男朋友了。我只会对他一心一意。”
全场寂静。
宿舍里的家伙都被贺礼这种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样子给震惊到,不过贺礼的态度这么坦然,他们也只能佩服这家伙。
那同学的表情很是精彩,不过还是好声好气地劝着贺礼。这次他改变了方针,说只要这次贺礼去那场联谊,他就帮忙去找贺礼上次提到的一个篮球明星的签名球衣的下落。
听完后贺礼有些动摇,他的确很想要那件球衣,这不是因为他自己的私欲。而是前两周无意间得知陆里还挺喜欢那个篮球明星,平时也会去看篮球比赛。
最后他还是抵不住心动,他想要让陆里开心。
犹豫了一会儿贺礼咬牙答应了,他想满足自己恋人的一切需求。
对方见贺礼答应很是高兴,约好了地点就离开了。
当天赴约时,贺礼心里知道分寸,他警告自己注意不要和别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他的恋人讨厌那样,他也不想被陆里厌恶。
贺礼不知道的是,他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他没把这场联谊告诉陆里。
这本来没什么的,陆里其实也不会太在意。
但最后陆里还是知道了这场联谊会。
其实当初来邀请贺礼的那家伙早就看不惯贺礼,联谊会只是个幌子。目的是拍下贺礼的黑料,匿名扩散出去让他出丑。
至于为什么不拿贺礼有男朋友这件事扩散消息,还是因为目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有意叫来收了钱的男女混在联谊会里缠着贺礼,打算自己躲在一旁拍下贺礼的丑态。
贺礼没有喝酒,他只是不想多说话地喝着冰水。那些人都无从下手,有意凑上来便会被贺礼警告不准靠近。
那人只能趁贺礼去卫生间的时候,在他的杯子里下了能让贺礼不这么清醒的药物。
回来后贺礼已经厌烦了这里的氛围,对于自己的杯子被动了手脚这件事并不知晓。他打算喝完这杯冰水就回去,却中了招。
不知为什么困意突然变强,脑子发晕眼前景象也很模糊。只感觉有不少人都凑了上来,乱碰着他的身体甚至还想扒开他的衣服。
贺礼不断地推开那些看不清脸的人,却使不出多少力气。
那天陆里工作结束后去了贺礼所在的大学,结果给贺礼发短信打电话都没收到回复。在路边等着的时候恰好看见贺礼宿舍的人,问了贺礼的情况,他们就对他说明了事情原委。
陆里进来时,包间里正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暧昧的灯光照在这群年轻男女的脸上,混乱而诡异。
他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沙发上衣衫凌乱的贺礼,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凑了上去似乎是想要坐在那家伙的大腿上。
陆里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与混乱的包间格格不入的清俊男人身上时。
陆里径直走向了贺礼。
他站在贺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贺礼的脑袋发晕,此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他本能地用力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看不清脸的人,对方身上的香水味浓到他想吐。
这让贺礼突然想起记忆里陆里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更是再也无法忍受。他好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贺礼费力地睁开眼。
他的恋人,陆里。那个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温和又体贴的人。
正冷冷地审视着他现在一塌糊涂狼狈至极的样子,漆黑的双眼里什么都没有,他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这让贺礼瞬间就清醒了,他颤抖着使不出力气的身体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变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惊慌不安地等待着来自大人的宣判。
看到贺礼什么表现的陆里反而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回去吧。”
贺礼一边忙不迭地点头,一边急忙整理好凌乱的衣衫。
两人走后,包间里只留下一段时间的奇怪沉默。没有人问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他们心照不宣。
晚风微凉,走在陆里身后的贺礼已经完全清醒。他看着一言不发的陆里的背影,心里便止不住地发慌。
正因为他知道其实陆里并没有生气,这才会越来越不安,胸口处无法抑制地产生恐慌感。
他对陆里来说,好像什么都不是。
走到停车场,陆里才停下脚步,他转身微微抬眼看向比他高一些的贺礼。
“清醒了吗?”声音冷冽得如同深夜的风。
即使在这种时候,陆里依旧没有表露出过于激烈的情绪。他不是不相信贺礼,只不过今天这件事让他意识到这段关系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站在他面前的贺礼低垂着脑袋,并不真实存在的狗耳朵贴在脑袋上。他那双朝气的眼里此时满是不安,双手无意识地动了动。
“对不起,陆哥。其实我······”
“不用说了。”陆里打断了贺礼的解释。
理由是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他知道贺礼是什么样的家伙,他不是不信任对方。
当自己推开门看到神志不清的贺礼被那样对待时,陆里却在那一刻发现了,他的心里一如既往地什么感觉都没有。
什么在一瞬间就能将他笼罩的失望、愤怒等情绪全都不存在,他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冷静地旁观着这一切。
这对于这段恋情来说是不正常的现象。
而且这家伙太年轻了,贺礼本就是人群中那个肆意张扬又桀骜不驯的焦点。所以继续下去对两人都没好处,他们是时候分手了。
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三个月甚至还处在热恋期的范围内。
陆里看向眼前的贺礼,他没有移开视线。
“贺礼,我们就到这儿,分手吧。”
陆里不是不擅长做出决定,而是因为一旦他做了决定后就没有人能够动摇他的想法。提出的分手可以说是突然又无情,却无法否认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
他直视着身体似乎一瞬间就僵住的贺礼,这家伙甚至连面上的神情都凝结起来。
本以为贺礼会愤怒地质问甚至不甘心地对自己大动干戈,毕竟他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就单方面地放弃了这段关系。
却半晌都没传来动静。
陆里则是什么都不想说了,他的视线依然看向贺礼,没有逃避。或者说,逃避的人从来就不是他。
无论是贺礼也好还是其他的任何家伙都好,和自己确定恋爱关系时间变长就会出自不安般索求自己的爱意。
至少陆里是真的认为在这几段关系中,他们从未亏欠过彼此,他更没有玩笑般地进行过一段感情。
彻底清醒了的贺礼那双总是带着无限活力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般变得一片黯淡。
这个肆意张扬的年轻人,正无助地注视着他的恋人。他想对陆里解释原因,可是在接触到对方眼神时又产生退怯之意闭口不言。
因为无论缘由是什么,对现在的陆里来说都不重要了。
贺礼不开口说话,陆里也不想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正一下一下地变冷,融入了愈发冷冽的晚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