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之后就住在这里,不要嫌弃地方小。”便利店的老板娘正热情地帮着宁竹安收拾床铺,尽管宁竹安因为不好意思几次试图自己来整理,却没曾想到中年女人胖乎乎的身子竟格外灵活,揪着被单也能一边说话一边躲她伸过来的手:“啊呀这边好久没人住过了,都当仓库用的。昨天知道你要来,我跟我老公两个把这儿收拾了一下,原先乱糟得根本没地方下脚哦。”
便利店的二楼是两室一卫,老板娘为了给她腾出睡觉的地方,专门把货物都搬去了另一间房,但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仍然有不少纸箱子留了下来,一层一层垒得高高的堆在墙角,像是能顺着它一路爬到天花板上去,拥挤得很有安全感。
老板娘刚把床单的边边角角掖好,底下就有客人喊:“孙姨下来结个账额!”她大声应道:“晓得嘞!”随后又跟宁竹安讲:“电视机的遥控器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就当是自己家,晚点我给你送饭上来。阿姨现在还要做生意先下去了啊。”她话说得像撒出来一地豆子,听者还来不及捡干净,她就又风风火火地揣回去准备继续跟别人倾倒了。
等孙姨离开,宁竹安嘟着脸左右看了看,当她再次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有鸟扑腾着飞离,一切才终于真实起来。
今早五六点的时候,陆秋红回松立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宁竹安去探视了秦娟。谭恪礼帮人帮到底,替她联系到的是一家私立医院,里面有认识的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直接就能进。
进去之后,宁竹安只看了一眼便要哭了——她外婆整个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皮肤像干枯了的树皮,艰难包裹着那一把子脆弱的骨头,任哪个医术高超的人来都只能留下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几个月前不是这样的——送她离开时,外婆分明还是个走路很快,嗓门很大,一直都神采飞扬的小老太太啊。
宁竹安强忍着眼泪走到病床边,朝躺在上面的秦娟喊了一声:“外婆——”她抽吸一声,霎时间失了所有力气,幸而身旁有陆秋红搀扶着才不至于摔倒:“为什么我们家要经历这样的事……?”女人用脸挨着宁竹安的鬓角,作为长辈,她不能自显慌乱,必须要克制住同样强烈的悲伤情感去安慰家中的孩子:“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可最终能说出口的就只有这样苍白的一句话——陆秋红虽然上个月已经跟宁家平悄悄离了婚,但这件事同样消磨掉了她的部分自信心。那时候,走出民政局的她才终于相信,未来是从天而降的,个人把握不住,因而时不时就要被砸个头破血流。
宁竹安轻轻地从女人怀里挣开,缓缓蹲下,她不敢碰秦娟,生怕弄伤了老人脆弱的肉体,便伏在床沿上安静地看着。
她恨透了谭有嚣,恨他把这么多无辜的人都牵扯进了他的恩怨情仇里。如果不是他,外婆肯定还好好的在学校里面教书,舅妈也不需要为了自己的事情忙于奔波……他简直是想毁了所有人。
“舅妈,”女孩儿讷讷地问道“表姐不知道这些事情吧?”
“她……不知道。而且,我让她这段时间都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