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廷此时已有了心尖儿上的人儿,犹如风云变色,日月更替,一切谋划再不复从前
领头之人观袁宗廷虽则峻挺骁猛,孤身一人矣,且手无寸铁,不足为惧,指了叁人下令,“拦下他!杀了他!”狙击东宫乃重罪,一旦被擒,断不能免死,更将累及家人族人。值守宫禁校尉被贵人借事引开绊住,时间长短难以计量,务须速战速决,完成任务方得与接应之人汇合逃出宫去。他无暇理会袁宗廷,率众一齐杀向朱厚炤。
袁宗廷目眦尽裂,“竖子尔敢!”纵身飞扑过去。叁根大棍劈头打来,他折腰仰颈避过,一个鲤鱼打挺,刚劲嶙峋的大手同一时刻如闪电伸出,夺下一人手中棍棒,扬臂一阵横扫,叁名大汉头颅俱碎,当场气绝身亡。袁宗廷脚下不停,几个起落窜进人群。众人大惊,又有数根木棍虎虎生风逼去他面门。侍卫朱厚炤的宫人即将被戮尽,袁宗廷心焦如焚,只挥棍护着要害,拼死突围前去救护。上下被击数十起,他喉头血气翻腾,紧抿的唇角已有血水淋漓沁出,滴滴答答打在墨黑金砖上,兀自不躲不闪,直趋至朱厚炤跟前,终于将人牢牢挡在自己身后。
朱厚炤双眼赤红,“谨宜。”此时他还没为袁宗廷赐表字。袁宗廷一颗心落回原处,喉腔很轻的“嗯”了一声。他肋骨断裂,内伤极重,不敢张嘴,恐喉头淤血不受控喷出,吓着朱厚炤。木棍在他手中似蛟龙出海,狂轰猛扫,碰着死,沾着亡,打在头上如砸西瓜,红白之物漫天飞溅,形景恐怖惨烈如阿鼻地狱,浓重的血腥味儿充斥宫室,几乎凝为实质。在场之人无一不肝胆碎裂,头晕目眩欲呕。领头那人头皮发炸,冷汗透体,沉声喝令道,“今晚事不成矣,我拖着这厮,你们速速撤退!”说罢高举棍棒,浑身筋突,跳起迎头与袁宗廷奋死搏杀。他部下死伤超过大半,余者狼狈乱晃几棍,零落作鸟散状退却。
袁宗廷时年十九,尚未入军中历练,身手和城府俱稍嫌生涩稚嫩,思忖奸党皆听此人调度,将之抓获留下活口,交由刑部拷问主使人,遂仅横棍挡隔,对方小臂震的剧痛发麻,棍子脱手。袁宗廷另一只手抓出,扣在他腕上。他五指强韧,力大如神,直接将其腕骨捏碎。头领嘶声惨叫。此时一人折返,呼喊着扑上前来营救。袁宗廷把棍就打,不料却是虚招,那人趁势弯下腰。头领看出袁宗廷不欲对己下杀手,双臂紧抱他手中木棍不放。方才之人出其不意从怀中掏出匕首,刺入袁宗廷下腹。袁宗廷身无片甲,刀刃寒气森森,如切豆腐,直没至握柄。
眼前一幕奇诡迅捷,防不胜防,冯敬等人惊的目瞪口歪,朱厚炤浑身一震,惊慌疼惜之下几欲昏厥。袁宗廷闷哼一声,脸上神色不变,抬起一脚猛踹暗算之人头上,那人跌出数米之外,脑壳下陷一个大坑,立时毙命。袁宗廷又挥棍打在领头人双腿,令他大腿骨折断翻滚在地,紧接着一跃而起,身形似离弦箭矢疾飞出去,棍落如骤雨,将所有逃跑的人尽数诛杀,才吐出强撑的一口浊血,闭眼倒下。
事发过后,领头之人陆濂作为唯一活着的犯人下锦衣卫北镇抚司重鞫,六科给事中多人共审之。陆濂受大刑不过,供认系柳贵妃手下宦官张保保、靳忠支使。柳贵妃矢口否认,向敬宗哭诉受奸人诬蔑。
皇太子遇刺受惊病倒,东宫死伤无数,朝中大臣们议论纷纷,举国民众震惊。敬宗却偏袒爱妃不愿深究,以癫狂奸党误闯宫闱之荒唐罪名,杀陆濂于市,又密令东厂将张保保、靳忠处死。人证俱亡,案件无从查起,遂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