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菀则神色微顿,芙蓉面上蒙了一层浅红的薄雾。
如不仔细看,恐怕看不出来。
男子本就体温偏高,掌心更是似一个滚热的小火炉。
伸手取折扇时,那热气就似有似无地笼在顾菀的指尖上。
像在冬日里,从寒天雪地里走到炭盆面前伸手取暖。
痒酥酥的,是寒气化开的感觉。
她收回双手,将指尖埋进掌心,以抚平那股子酥痒的劲儿。
一人念着心思,一人埋着指尖。
圆角小亭中一时间陷入安静之中。
却并非那种尴尬的静寂,而是像春日晚间将下未下的霡霂小雨,连空气中都透着青青涩涩的清新。
等到一抬眼,两人便又是四目相对,双唇同张,意欲打破这青涩的安静。
外头却传来侍女的惊呼声:“快来人呀!有位小姐落水了!”
外头把风的小厮作了行礼的动作。
张瑛的身影迅速从角落中转出,三两步走到顾菀的身边,先向谢锦安行了礼,又低声问顾菀:“可好了?”
瞧见顾菀点了头,张瑛便道:“那便好,外头出了事情,咱们赶紧赶过去的好。”
说罢,就带着顾菀向谢锦安一道说了告退。
谢锦安微微颔首,还不及说话,就见张瑛急匆匆拉着顾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假山的转角处,连带着小厮也匆忙离开。
这处隐蔽处转眼就只剩下了谢锦安一人。
他抚了抚腰间的折扇,也正欲去看个热闹。
不想有个人影轻飘飘落下,像鸟儿一样没有声响。
“主子,属下有事情禀告。”惊羽落了地,向谢锦安拱手。
谢锦安眼睛微微眯起,淡声道:“你说。”
在后园池塘落水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萱。
等到顾菀与张瑛到达现场时,便看见顾萱浑身湿透,捂着脸儿在池塘的边上哭。
安乐伯夫人则张罗着要下人们赶紧取一个厚实的披风来。
因为天气略有回暖,顾萱又爱漂亮,所以穿了偏单薄的春装。
此时落了水,那衣裳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顾萱的身形,甚至能隐约看清里衣的模样。
顾萱被众人注视着,此刻觉着丢脸极了,恨不得重新跳回水里面,消失在众人眼前才好。
虽说在后园中的都是女眷,将她从池塘中救起的也是会水的粗使婆子。
可后园中难以避免有小厮行走和侍卫看守,加之方才侍女呼唤,前院也有好事的男宾派人过来查看。
若是被男人看见,还传了出去……那她名声可就要被毁了大半了!
指不定还是个居心叵测的混账,要以此上门提亲,那她的一辈子不就完蛋了吗!
顾萱这样想着,后怕极了。
她脑中混乱不堪,只下意识牢牢捂住脸,希冀于在场的小姐夫人们不要认出她来。
——否则将来提起这件事情,难免遭到旁的闺秀嘲笑。连议亲时,还要担心被那位夫人想起,从此嫌了她,让亲事告吹。
湿透了的头发往下不断地滴着水珠,又冷冰冰地滚进顾萱的领口。
她觉着难受极了,正想侧一侧脸,不露脸地擦去一点凉凉的水珠。
却有一道身影朝着她扑过来,口中唤道:“三妹!你怎地落水了?”
这话音未落,却让顾萱的动作一僵。
她、她方才那样忍着难受捂住脸,就是为了藏着自己的身份。安乐伯夫人也善解人意,未曾问及她是哪家的小姐。大姐姐怎能这样,一来就唤明她的身份!
果然,人群中有隐隐的议论声传出:“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难怪呢,平日里看着就是轻狂的模样。如今落了水,就只晓得哭,还是个没主意的。”
“到底是个庶女,上不得台面也是正常。”
“即便是庶女,不说旁人,她家二小姐和四小姐也没有当众落水这样的窘闻。”
顾萱听了,更是恼愤,不由得放下手,露出气得涨成红紫的脸,瞧着有些吓人。
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研究,望着扑到她面前的顾莲,眼中流露出怨怪之色。
望得顾莲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蠢货!
叫你去让顾菀丢脸,最后反倒成了自己丢脸!
如今还呆呆愣愣的,也不晓得赶紧将顾菀给拖下水,反而有脸来怨怪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