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谢锦安侧首望着胡同中的高墙,心中想道:
李皇后虽然属意康阳郡主为太子妃,可康阳郡主却看不上太子。有皇祖母在,李皇后也极难直接赐婚。
除此之外,丞相府、永安侯府和镇国公府都盯着那太子妃的位置呢——与其叫太子最后享尽齐人之福,得到三家共同的支持,倒不如先叫他们为了太子妃的位置撕破脸。
况且瞧着太子那四处撷芳的模样,将来争抢的,或许不止三家。加上武王在侧虎视眈眈,也在着意笼络关心盘根交错的世家,可有的热闹看呢。
“属下明白了。”惊羽颔首,旋即扛着老管家跃身而起,三两步就消失在了死胡同里。
谢锦安垂眸摩挲着手中的折扇。
竹面润滑,摩挲起来极为顺手,也让他无端想起不久前,举着这柄折扇的一双玉手。
纤白娇嫩,肤若凝脂。
因为紧张用力,那微粉的指甲都映出些许的白色。
他想得有些出神,方才在心中想法也无人阻挡地蔓延下去。
——老亲王最该配的,是万千人民的唾弃。
而那位顾菀小姐,如月如珠,性子绵软。
不应当因为父亲嫡母的贪念,就落入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
清风吹起,四周树叶簌簌不绝。
谢锦安眉眼轻展,念及不久前,太后也曾对他提过,要准备为他相看王妃的事情。
太子和武王鹬蚌相争,皆是想用王妃之位笼络一门靠谱强大的姻亲。
那他便做清闲的渔翁,娶一位合乎心意、却又身份不高的王妃。
顾菀小姐,便很合适。
这个念头像浮萍底下的鱼儿,轻轻触及水面,却又转瞬甩尾离去。
快得连谢锦安自己都没抓住。
他收了折扇,平了平心绪,快步走出了死胡同,和小时子一块儿回了安乐伯府之中。
路上听小时子说了前头落水事情的由来:“……康阳郡主遣了梁女官前来问询呢,看着很重视此事,加上奴才的证词,顾二小姐应当不会被冤枉。”
“康阳郡主派了贴身的梁女官来?”谢锦安闻言微微诧异了一瞬。
梁女官是皇帝亲赐给康阳郡主的女官,身份贵重,平日里不会被轻易吩咐做跑腿问询的事情。
“是呢,奴才听着,梁女官开口便是为顾二小姐求证。”小时子补充了一句:“方才奴才把风时,小间子也来寻了一趟,说顾二小姐已经证明清白。他还说事情了结后,康阳郡主拉着顾二小姐说了好一会儿话,神色欢喜。”
要知道,康阳郡主为人端庄正直,甚少对陌生人言笑。
“顾二小姐还真是讨人喜欢。”小时子说完,忽而感慨出声。
他话音刚落,额头上便落下一个清脆的爆栗。
小时子心中郁闷,未及抬头,就感觉他家主子将身子架在他身上。
刚才还清朗的嗓音变得黏糊,不高不低地嚷道:“本王回来了!酒呢?”
席上还剩下一群醉醺醺的世家公子,闻言就哄闹起来:“肃王殿下果然海量!”
“惭愧惭愧,方才还以为肃王殿下去躲酒了呢!”
“欸,肃王殿下风雅,必然是去欣赏美人了——今日穿绿裙跳舞的女子,我瞧着就很不错!”
瞥了眼早已空空荡荡的太子座位,谢锦安由着小时子摇摇晃晃坐回座位。
手中高举起酒杯,眼中似水雾般蒙上朦胧醉意。
他唇角一勾,十足十的纨绔模样:“说这些做什么,饮酒便好。”
“以后你可别冲动。”远离了人群,顾菀对张瑛道:“方才我正想好了由头,你却急急说出你托我绣帕子的事情,你母亲必然不高兴了。”
张瑛有些垂头丧脑,似乎窥见了自己凄惨的未来:“我估计得有一个月的时间,我都得呆在家里绣帕子,不许出去骑马了。”
正说着,就有丫鬟通知张瑛,等宴会结束后,要去安乐伯夫人的房间里候着。
顾菀看着蔫了吧唧的张瑛,轻声道:“不会的——等会儿我和你过去见你母亲,将我见肃王的事情如实说一遍。你只不过怕有心人非议,才替我撒了谎。”
“如此一来,你母亲便不会怪你了。”
张瑛眼睛一亮,又重新欢欢乐乐地回去宴会。
顾菀望着张瑛的背影一笑,转身行至后厢房,听见顾萱犹不甘心的吵嚷。
不过没吵吵两句,就只剩下了“呜呜”声。
——老夫人是顾萱的亲祖母,自然不会像安乐伯夫人那样客气。做出这等丑事,还死不悔改,吵吵闹闹。那便也不用宠着,直接那抹灰的布堵了嘴,等回府再好生收拾。
待里头彻底安静,就见苏妈妈满面晦气地从右厢房里出来。
看到顾菀,苏妈妈才缓和了脸色,笑道:“二小姐回来了——老夫人正在找您呢。”
“辛苦苏妈妈了。”顾菀如往常般和气微笑,眼睛却像深秋清晨的花瓣,蓄着晶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