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淡然漠视,有人眼含轻视,有的人则较为热情,将顾菀视作和靖北王妃打好交道的中间物。
当接过柔安公主递来的酒盏时,顾菀稍稍愣了片刻,随后就含着适当的笑道了谢。
“顾二小姐客气了。”莫约是因为生母位分不高、又未曾定亲的缘故,柔安公主不似永福公主那样傲气,而是温温柔柔的,十分和气:“我看顾二小姐十分投缘,想结识一番,不知顾二小姐肯不肯?”
这话旁人说来总有一股冠冕堂皇的意味,但柔安公主眼神真诚,让顾菀先信了四五分。
康阳郡主也示意顾菀,柔安公主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靖北王妃就在一旁,面带浅笑望着年轻姑娘们聊起天来。
她让顾菀来陪她聊天,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还是要让顾菀自己去结识些朋友,多拓展些人脉。
她就在旁边当个引路人,也顺便把把关——若她和康阳一刻不落的带着,恐或有人是奔着靖北王府的名头来的,而非真心对待顾菀。
聊了不多时,永福公主就携着酒杯前来。
“诸位觉得如何?”她唇角含笑,高昂着头走近,似在漫不经心地问询,却又将眼睛紧紧盯着众人。
离得近了,顾菀才发觉,永福公主的面容格外容光焕发,面颊上泛着有些不正常的红润,眼中含着几分满足,满头的钗环略有松动,坠着晃晃的流苏。
靖北王妃是一桌中身份最高的那位,自然率先起身应酬:“公主这瑶池园,实在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康阳郡主含笑接口,盛赞这场游园宴上的佳肴美馔。
二人的笑容与面对顾菀时不同,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是如出一辙的热情欢喜。
却像被笑面人附了身,有着暗藏在底面的客气。
康郡王妃亦是不甘示弱地站起:“旁人都看到瑶池园美轮美奂、丹楹刻桷,我却只看见了公主的仙姿玉容,又和驸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当真是旁人难极。”
这话一说出口,桌上就稍微静了一下。
康郡王妃和靖北王妃一样,都是久久不入京城,刚刚才从封地进京的。
唯一不同的,便是康郡王妃没有个久在京城的女儿,康郡王又是个没有势力的郡王,对于京城中的形式是不那么清晰的。
她不知道,永福公主的驸马,是鲁国公世子,与永福公主貌合神离惯了,只有表面上还维持着和平罢了。
许是见了公主方才和世子走在一块儿,康郡王妃才有这一说。
况且说起美貌……康郡王妃是没看见同桌上的顾二小姐吗?
永福公主微微一笑,并没有开口说话,眼风扫过顾菀过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康郡王妃。
康郡王妃尚且端着酒杯,笑意僵在面上,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永福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笑语了一句:“康郡王妃真是善言,这一句话,让咱们公主都高兴得来不及反应了。”
“康郡王妃谬赞了。”永福公主终于开了口,尾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气和敷衍,连酒杯都没举起:“坐吧。”
看着康郡王妃诺诺坐下,永福公主将目光落在了柔安公主身上,莫名地轻笑一声:“柔安。”
这语气更加随意,竟不像是唤妹妹,倒像是唤奴婢。
方才还和顾菀柔声说话的柔安公主轻轻一颤,举起酒杯道了贺词。
虽略有结巴停顿,但可以听出是精心准备后的贺词。
永福公主像被取悦了一样,轻轻碰了下柔安的酒杯:“真是难为柔安的女先生了,写出这些来——上回在母后面前,你还说要为我抄经祈福来着。”
“是,能为长姐抄经祈福,是我的荣幸。”柔安的手微抖,小小的酒盏几乎要包不住里面的琼浆:“莫约到后天,我便能送给长姐了。”
“那便快些罢,公主府的佛堂有了,这瑶池园的佛堂还空着呢。”永福公主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就从柔安公主身边掠过。
柔安公主深深地松了口气。
顾菀在旁略略皱起眉头,明白了柔安公主如此和气的原因。
她对柔安公主颇有好感和共同话题,却暂且无法做些什么帮忙,只能伸手握了握柔安公主的手腕。
柔安公主惊讶了一瞬,而后看了看正接受另一位县主称赞的永福公主,低声对顾菀道:“谢谢顾小姐……长姐就是这样的脾性,吃软不吃硬,你顺着她的话应下便好。”
顾菀未曾多言,只更握紧了柔安公主的手腕,想传达一分温暖。
虽身份不同,但她与柔安公主的处境拥有相似之处。
唯一不同的,就是柔安长成了一朵安静的小花,而她生作了暗藏着尖刺的玫瑰。
还有五六个人,便到顾菀起身。
她对上靖北王妃让她安心的眼神,开始打起腹稿来。
——既不能显得敷衍了事,又不能过于平白,更不能越过前头的一众王妃县主们。
“哎——”靖北王妃的一声低呼,打断了顾菀的心虚。
她急急抬眼,便看见靖北王妃双手捂着腹部,面色隐隐透露出几分青白,额角也显露出几分汗意。
“王妃,您怎么了,可是腹痛?”顾菀先为靖北王妃递上了一盏热茶。
康阳郡主旋即担忧问道:“母亲,你中午是不是又背着我多吃了一碗冰碗子?”
靖北王妃不敢和女儿对视,只对顾菀微微颔首,饮下了那一盏热茶。但神色舒缓不过片刻,就又凝固:“恐怕我要去后头歇息片刻,宝儿……”你留下陪着顾小姐。
后头的话还未曾说出去,原来在大圆桌另一端的永福公主就走了过来,神情带着急切:“王妃可是不适?快,章女官,带着王妃和郡主下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