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与他说话的人,是永福公主的贴身女官。
他们从前并无来往,只是普通的皇室宗亲关系,永福公主甚至对老亲王颇为避嫌。
这段日子,他将注意放在外头的事情上,未曾对皇宫中人多加注意。
只叫人盯着老亲王府,但也未曾有异样上报。
谢锦安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摇着折扇在熙熙攘攘的男宾中隐去,唤来惊羽,让他前去探查。
自己则掐着时间,将瑶池园的地形房屋一一记下,再作闲散的模样,晃进桃源广台。
随意选了个位置,正坐在老亲王的对面。
宴席行至一半,快到游园部分时,永福公主身边女官,又来找了老亲王。
老亲王点了点头,带着胸有成竹的狂喜,迫不及待地离席……往天宫小筑的地方走去。
谢锦安动作微顿,眉眼稍冷地放下杯盏,准备抬脚跟上。
却斜下伸出来一个酒盏:“三弟,咱们也许久没见了,好容易坐在一块儿,总得叙叙旧罢?”
是刚刚协助靖北王平息了小国战乱、得到皇帝赞赏的武王。
谢锦安心中轻嗤:这是拿他当蠢货来了,准备用杯酒套个近乎,再向他打探太子在这大半年里有何动作。
打探可以,但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大哥说的是,自从你去了前头,二哥又忙于剿匪等事务,咱们兄弟已经很久没见了。”谢锦安眨了眨眼,十分娴熟地用微醺的语气道:“平日在皇宫里,也就四弟能陪着我玩玩,可惜洛修仪不喜欢我,总不让四弟陪我一块儿玩。”
武王谢祥和,如其封号,善武,生得也是人高马大。他以壮实为美,自然就从体格上看不起谢锦安——是俊秀,是白净,是讨闺秀们喜欢。
但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不能上阵杀敌,不能让父皇看重?
于是乎,武王在向谢锦安套话时,是十足的敷衍不屑。
此刻听了谢锦安说,太子有“剿匪等事务”,当下就陷入沉思。
果然太子戒备着自己,连父皇交代的事务都不肯告诉。
谢锦安就趁着武王沉思的这一瞬,佯装不胜酒力,要到园子里去散步吹风。
路上还碰见了靖北王世子叶嘉屿。
看见谢锦安,叶嘉屿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后上前拱手行礼。
“世子免礼。”谢锦安轻声叫起,正欲继续行走,却听到叶嘉屿颇为犹豫的声音。
“不知肃王殿下,可有看到顾二小姐?”叶嘉屿满脸试一试的模样:“臣母亲和妹妹因故小憩,对同行的顾二小姐甚不放心,所以派臣来寻一寻。但臣在女眷宴席上并未看见顾二小姐,所以想问一问肃王殿下。”
见谢锦安未曾答话,叶嘉屿又道:“顾二小姐生得很漂亮,她皮肤白,眼睑上有一对好看鲜亮的红痣……”
他正努力地形容着,就见肃王殿下折扇一挥,指了个方向:“那儿。”
叶嘉屿眼神一亮,再行一礼后就匆匆退下。
谢锦安收了随手指出去的折扇,敛去心中方才没由来的烦躁。
见四周无人,三两步悄然落在屋顶上,将整个瑶池园纳入眼底。
他看到老亲王鬼鬼祟祟地踏入一处厕房,周边的人也全都被驱散开。
是第一次,谢锦安从自己心底尝到了鲜明的愤怒滋味。
几乎要压抑不住。
从屋顶上静然落地,谢锦安朝着老亲王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腰间的荷包。
里头放着一盒精致的玫瑰药盒。
到了假山处,谢锦安就察觉有人疾奔而来。
带着几分刺鼻的血腥气。
还有柔软幽袅的甜香。
随后,便是温香软玉撞入怀中。
谢锦安呼吸微顿,下意识地将人抱紧,转身躲进一方假山内部的视线死角。
金边映出光,破开顾菀眼前的模糊,映入顾菀的眼底。
让顾菀陷入浑浑噩噩的脑中清明了一瞬。
她脑中闪过一个身影,低声道:“肃王殿下。”
手中紧握的冰块只剩下滑溜溜的一点,簪子带来的痛意已经逐渐被麻痹。
顾菀心中一紧,双手下意识抓住谢锦安的衣裳,像濒临哀绝的雏鸟,无助地抬首。
她望见一双潋滟如朝日的桃花眸子,冠玉似的面在夜色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