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头的,是孙儿的祖母、妹妹与未婚妻,孙儿合该拼力守护才对。”说到这,谢锦安朝着太后拱手又行一礼。
叶嘉屿闻言,颇惊讶地用目光看了看谢锦安,又转向顾菀,最后一不小心对上柔安公主的眼睛,就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哀家还没赐婚呢。”太后也看他们两个,随后轻笑一声:“今日可要多亏了你们——只还请世子多走一趟,随着李公公到皇宫向皇上禀告此事。”
“这是自然,臣一定快马加鞭,将此事如实告知。”叶嘉屿躬身行礼,旋即就和李公公一道出了门。
“咱们收拾一下,也该回宫了。”太后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对众人道:“面见皇帝,不可马虎,先回自己屋里收拾一下仪容,半炷香后随着哀家一道进宫。”
顾菀随着柔安公主一道应了,走出屋子时下意识地奔着谢锦安去。
谢锦安的下颌上也溅了零星的血点子,在灯下看着,颜色鲜艳,更衬得少年玉面清隽了。此刻少年只是眉眼弯弯对着顾菀笑,混不顾身上的小狼狈。
进了西厢房的屋门后,顾菀忍不住伸出手,想用指尖擦去那血点子:“王爷没有受伤罢?”
“阿菀不必,我等会儿自己去洗一洗。”顾菀的指尖虚虚点向自己的面容,谢锦安只觉得那处泛起痒意,便捉了顾菀的手,笑道:“阿菀放心,我真没有受伤——阿菀若不放心,等会儿我给阿菀看看?”
谢锦安将这话说完,才发觉有些不对,却是为时已晚。
只能眼睁睁看顾菀嗔自己一眼,道了一句“我才不看,我信王爷没有受伤”,就带着贴身丫鬟进屋整理仪容了。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把精致染血的匕首。
“你这回换的新匕首,倒是挺好用的。”谢锦安对默不作声、和厢房阴影融为一体的惊羽道。
惊羽看了一眼那匕首,回道:“主子,这把匕首不是属下带的……当时那群贼人对您两面夹击,属下来不及递出武器,看地上有这匕首,便抛给主子了。”
谢锦安神色微顿,恍然想起了什么,朝着厢房里看去。
这匕首……是阿菀的?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顾菀在屋中用极快的速度换了一身衣裳,顺便在心中排演了一边等会儿在皇帝面前该如何说。
如今众人都认为这些人的目的是刺杀太后,皇帝心中也就自然而然形成这样的认知,派人去彻查这件事情。有皇帝的御令,老亲王十有八九会被顺藤摸瓜地找出来。老亲王可不会傻乎乎忍下这一弥天大罪,最后只能承认自己的真实目的,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估计还会将镇国公和蓝氏给拽出来,直言是他们刻意引诱。
那她……只在皇帝面前做惶恐惊讶、不知自己已经被垂涎已久的小女儿模样就行。
定好这个主意,顾菀又想到了老亲王的另一个可能行为:他或许会用顾萱的那些信件,说是她顾菀爱慕虚荣、勾引他老亲王。等到认识肃王之后,又一脚将他给踹开。借用此,来攀污她顾菀的名声,指不定皇帝相信了,会将她赐给老亲王,从此饱受老亲王的折磨。
这成功的可能性是极低的——不说旁的,只看太后在旁边呢,哪里会听信老亲王的话,让他如愿以偿?
若老亲王仍不甘心,钻了牛角尖要走这一条路,那可……正是合顾菀的心意。
当今圣上素有贤名,因有老亲王在,更为百姓称颂,也多了一层“知恩图报”的好名儿。但顾菀可不信,皇帝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老亲王,甚至惊扰了太后与皇家寺院的清净。到了如此地步,就不是知恩图报了,而是脑袋糊涂、偏私袒护皇亲了。而有老亲王这一闹腾,落在镇国公府脑袋上的罪责,可就更大了。
顾菀微微一笑,将最后一支玉簪簪到发髻上。
心底流转几分思绪,恍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等再出门,看到谢锦安手上的一抹银光时,她才想起自己忘掉了什么。
是她在混乱中,掷在地上的那一柄匕首。
顾菀心中一跳,有些紧张地捏住袖子边边,抬首去望谢锦安。
谢锦安此时背光而立,桃花眸子仍旧明亮,只是此刻她看来,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有那么一分的晦暗不明。
“阿菀可见过这柄匕首?”谢锦安温声问道:“这匕首虽不起眼,却做工精致,不大像贼人所携带的。”
他在打斗中就发觉了一个问题:老亲王所派遣的这些人,身手也算不错,可不像是正规训练练出来的,反倒带着一股野路子的匪气。话语也是粗鄙不堪,口音颇似景州那块儿的。
像是……景州山匪。
发觉这一点,谢锦安几乎要冷笑出声。
老亲王倒是学聪明了,不用自己的人,要借着山匪的手。
可如今朝廷誓要剿灭山匪,老亲王却将山匪引入京城,甚至送了人到太后面前。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父皇,这一回会如何护着老亲王。
惟有这柄匕首的由来,谢锦安有一点点的疑窦。
他话音刚落,就看顾菀眸子水润,看了看他受伤的匕首,乖巧摇头道:“我没见过这柄匕首,许是哪一位侍卫落下的?”
谢锦安就笑:“或许是吧。”
是他莫名多想了,阿菀这样娇弱,哪儿可能随身携带这种利器。
不过也是,要给阿菀准备一份防身的小器具才好。
“今晚王爷的身手矫健,出乎我的意料。”顾菀望着谢锦安,含笑夸道:“可见外头人都是胡诌的,王爷也不是那等荒废学业,文武俱差的人。”
她歪首去看谢锦安,嗓音曼曼。
不知为何,顾菀总想着去夸一夸谢锦安。
让他更自信些,也更愿意上进些。
“阿菀这样夸我,我往后就争取变得更矫健些。”谢锦安轻轻咳了一声,与顾菀一道去太后那边。
在他们换衣裳的间隙,原本倒了一院子的贼人都被帮助了手脚,顺便卸了下巴防止自尽与胡乱叫嚷,此刻正被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拖出念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