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母,她是有点相信太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直视,并用自己的意识进行美化。
甚至感染了皇上,一同达成了“太子能力不错、做事认真、为人孝顺、只是有点喜好美色、但也无伤大雅是男人的普遍爱好罢了”这样的认知。
“母后要是不相信,可以宣召二皇兄来询问一番。”见李皇后久久不出声,谢锦安就起身拱手,垂首说了这样的一番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这下是将李皇后顶在了南墙上,轻易下不来:她本人正找不到太子呢,甚至派了人去蹲守,如何现在就将太子宣召来询问?况且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必问,十有八九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这两名司寝宫女,就在名义上沾了太子的名号,她又如何能理直气壮地按照原计划,塞进肃王府给肃王夫妻添堵?
若是皇上太后问起来,原先还能说是将肃王原先的院子中人送过去,也算还是有交代,但现在却是不行了。
李皇后在上边兀自筹谋烦恼。
顾菀在底下以手支颐,含笑望着谢锦安。
◎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至今日, 顾菀见过谢锦安许多的模样。
她瞧过谢锦安温柔地垂眸关心她,记得谢锦安从上跃下的潇洒,看过谢锦安暗戳戳的吃醋, 亦不忘红帐下谢锦安耳尖泛红、薄汗满额的样子。
但是这委屈无辜、顶噎旁人的谢锦安。
顾菀却是第一回 看见。
她以手支颐,面上不显,但眼中的笑意似泛起涟漪的小渚,盈盈动人。
难怪太后总是和她说, 从前谢锦安在学习上不大热衷,兴致缺缺,可在与皇上皇后说话这方面,却是让旁人望尘莫及。
原来是这样望尘莫及的法子。
“王爷。”顾菀含笑望着谢锦安片刻,而后眼角扫过要将一盏茶都喝光也没想到该如何接话的李皇后, 轻笑开口:“现今距离下朝已经有段时间, 想来太子殿下还要忙于朝政,皇后娘娘也不好贸然宣召的,恐怕耽误了朝政。”
今日晨光尚好,在凤仪宫中浪费时间是不好的。
回头回了肃王府, 她还想着清点府中的资产,并亲自见一见府中的管家与其他的管事。
要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保全自己,最主要的,就是巩固自己的栖身之地。
肃王府的人到底都是由殿中省安排的, 纵有太后娘娘看着,却也怕有怀了坏心的人, 偷偷塞了不忠之人进来。
李皇后自以为得了台阶下, 立时就放下了茶盏, 微笑道:“肃王妃说的极是, 还是朝政要紧——更何况, 本宫自然是相信肃王的,肃王倒是不必这样任性,和小孩子一样。”
谢锦安眼睫愈加低垂,放下拱着的双手,越加显得腰脊挺直。
他心知阿菀心善,又不了解李皇后素来毒辣狠笨的为人,自然会为李皇后寻个方便推脱的借口。
反正他今日来的目的只为走一个过场,适才种种,并不是真的想为难皇后。
只是想让皇后知道……不要做些挑拨他与阿菀关系的事情。
与其“关心”他人,倒不如看一看自己如烂泥一样的一对儿女。
至于李皇后那明显含着阴阳怪气的话,谢锦安并不打算理会——这样的话说的越多,便有人在皇上枕边传得越多,只能将她自己从凤座上推下去罢了。
他微微张口,正欲行礼告退,却听顾菀开了口,声音婉转:“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但勤于朝政,还着意于歌舞韵意,实在是让臣妾与王爷敬佩——既然如此,那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人可是千万不能少了的。”
“这两位宫女不但生得可人,还曾经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想来是服侍太子殿下的最佳人选。”
“臣妾会同太后娘娘提及此事,让太后娘娘为太子殿下安排。”
顾菀满面笑意的说完这一番话,就动作优雅地起身,趁着李皇后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立刻带着谢锦安行礼告退,拉着谢锦安地手走出了凤仪宫。
她原本是不打算多说的。
但在李皇后说出那一段“肃王任性”的话时,顾菀心中生出隐隐的刺痛,霎时就改了主意。
祈国寺中,她与谢锦安曾经互诉往事。
他们是一样的:幼年丧母,早失父爱,惟靠着祖母的怜惜生存。
从没有任性的资格。
李皇后故意这样说,不过是想暗讽谢锦安罢了。
顾菀眼中映入谢锦安无言未动的身影,心底有如寒冰一样的冷意蔓延。
当真是和蓝氏一样,总爱敬酒不吃吃罚酒。
出了凤仪宫,走了好一段路,谢锦安都不曾说话。
顾菀以为谢锦安是因着方才李皇后的话伤心,用自己的指尖勾了勾谢锦安的指尖,用带了点轻快俏皮的语调说道:“王爷今日午膳想吃些什么?我等会儿回去让膳房做,顺便也看看他们的手艺如何。”
“阿菀想吃什么,我就想吃什么。”谢锦安的指尖微微一颤,捏住了顾菀灵巧的食指,低头露出一张灿烂的桃花俊面:“阿菀适才说的那一番话,真是漂亮极了。”
他想起李皇后惊愕又吃瘪的嘴脸,忍不住赞了一句。
“我是想着太子殿下合该放松放松呢。”顾菀轻轻皱起芙蓉面,眉眼间浮现出一种令人怜惜的娇弱后怕:“但我现在想起,这话说得有些逾矩了,幸好皇后娘娘不曾怪罪。”
不过,她还是要寻机会告诉太后的,毕竟要将李皇后添的堵还回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