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宴席上, 阿菀只管怎么样舒心怎样来, 不要时时刻刻都紧绷着。”
“那些想挑刺的人,不论你做得如何,总会有地方出来唧唧歪歪的。阿菀将他们当作苍蝇一样,很不用费心神去看的,”
望见顾菀眼底的紧张之色并未完全消退,谢锦安抿了抿唇,说起一个消息:“今日我回来时,瞧见皇后的凤驾又出宫往永福公主府去了,想来又要近乎半夜才回宫。”
永福公主的胎过了前三月,不说稳定,反而越加折腾起来,连带着牵挂女儿的李皇后日夜奔走在公主府与皇宫的两点一线之间,精神俱疲。
德妃与淑妃自是趁此机会,将权柄在自己手中掌握得更牢。
故而明日,应当不会有皇后出言为难这样的意外出现。
顾菀闻言微微笑起来,对谢锦安颔首:“王爷既然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她伸出手,轻巧巧将谢锦安想要藏起的小指勾出,眼露几分惊讶:“王爷的小指是怎么?”
白皙隽长的小指上,有几分并不均匀的红色,乍然一看像受了伤。此刻勾起来一瞧,并不像被夹伤或是被刺伤那样的血红,让顾菀放下了一点心。
“这……这是今日在御膳房的时候,不小心沾了朱砂,没洗干净。”谢锦安俊面上神色微顿,半晌后偏过脸解释了一句。
顾菀将信将疑地盯了两眼,未曾再开口追问下去,而是看了眼正在门口站岗的小时子,细眉轻弯:“我看今日小时子搬了许多的折子进来,都是皇上分给王爷的政务么?”
那也有些,太多了吧。
“大多是从前的旧折子,内容多为水利沟渠、交通修缮之事,是父皇特意吩咐给我,让我将前朝的相关方法收集抄录下来,再让我附一份感想。”谢锦安想起书房中高高的一沓折子,轻轻地叹惋了一声:“父皇要的急,我恐怕要在书房中再多睡几个晚上了。”
如今皇上吩咐给他的事情,并不是如太子武王一样被托以时务。但就这样不显眼、实打实地做下来,最后受益颇多的,就是谢锦安自身。
可见皇上……是忍受够了太子与武王,两个人在他眼睛里面,没有一个是能让他满意的。
顾菀自是想到了这一点,眼睛微微亮起。
“王爷这样勤勉是好的,就是千万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顾菀想了想,决定陪着谢锦安去前院的书房一趟。
她亲手将书房点起好几盏明亮的灯烛,放到适合的位置,保证这些灯烛既不会刺眼,也不会过于暗淡,这才满意点点头。
“明日午时是重阳宴,王爷莫要过晚睡。”顾菀瞧了瞧书房屋角的小巧夜漏,算着时辰道:“我等会儿回屋核对完今日账目,再绣一会儿女工,大约亥时过半的时候,我会派琥珀过来,等得知王爷熄了灯,我再去睡下。”
她帮着谢锦安磨好了墨,扬起芙蓉一样的娇面,对谢锦安甜笑道:“王爷昨夜说心疼我,想来一定会为我不熬夜的。”
“阿菀放心。”谢锦安没忍住,捧起顾菀的面儿,在其眉间落下轻轻的一吻,低笑道:“阿菀的话,我必然视若圣旨。”
他握了握顾菀的指尖,将挂在书房的一件长袍给顾菀披上:“更深露重,阿菀回去后,睡前喝一碗浓姜汤驱寒。”
顾菀低头拎了拎逶迤成拖尾的长袍,浑身缠绕着清苦好闻的焚木香,鼻尖冒出些羞赧的微粉:“王爷关心——只是等我回去之后,这长袍底下便脏了。”
她记得,谢锦安穿这长袍时格外身姿英挺,所以他对这长袍颇为喜爱。
谢锦安不以为意,笑得潇洒,眼中流露出期待:“我也不是小气的人——阿菀回头给我绣几条腰带,以作补偿,好不好?”
今日散朝时,身后的礼部侍郎挺着肚子,言语间皆是在炫耀妻子亲手绣的腰带,让谢锦安瞧了艳羡不已,心中扎了痒痒刺一样。
“不过几条腰带,王爷想要,我自然答应。只不过近日事务繁多,要先等一等才好。”顾菀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拢了拢身上柔软的长袍,对谢锦安歪首轻笑。
等到谢锦安俊眉微垂,薄唇抿起,明月一样的桃花眸中涌入一分水色,才踮脚凑到谢锦安耳边,小声说道:“嗯……等我将王爷春狩可能会穿上的骑装做好,我就给王爷绣腰带。”
对于顾菀而言,绣些漂亮的日用物件,算得上是一个喜好。
每当瞧见旁人欢欢喜喜用上,再被旁人夸赞,是顾菀从前难得欢喜的时候。
到如今,这些小欢喜,已然不是枝头红果那样难得,却仍然可以锦上添花,平添欢悦。
在谢锦安耳边耳语完,顾菀就侧过头去,明眸弯弯地看了一眼谢锦安。
果见那张俊面上失落的神情尚未收起,就有几分惊喜浮起,如春风拂过的郊野一样明亮动人,眼神炽热地盯着顾菀。
低头略略一碰,就亲了亲顾菀白嫩的颊。
“我从明日起要多抱一抱阿菀,好让阿菀知晓我的身量尺寸。”谢锦安嗓音沉沉却不失清朗,似得了逞的小狸奴,意气潇洒地露出个乖笑。
“王爷可不用担心我弄错了尺寸。”顾菀眨了眨眼,用指尖轻盈推开谢锦安,轻哼道:“我回头就去宫中问一问尚服房,就知道了。”
推开两三步,她伸手捂了捂发热的颊,看着灯烛下昳丽耀眼的男子,软声道了句“王爷早些睡”,就慌不迭离了书房。
直到走到中院,顾菀才停了脚步。
惟面上的红热愈加扩大,胸口的小鹿亦越发活跃。
方才、方才王爷的眼神,当真是比滚水还要炽烫,带着深深化不开的情意,无声无息地裹住她。
让她不禁面红耳热,腿脚发软,耳边的心口跳动声如雷一样轰鸣。
顾菀发觉,谢锦安……真的很喜欢亲她。
尤其是映在她颊上的亲吻,蜻蜓点水一样,轻轻悠悠,酥酥痒痒,能勾起人心头无端的缱绻琦思。
是、是新婚那夜,顾菀亲自教与谢锦安的亲吻法子。
他如这世间最为好学的学生,将它牢牢地刻在心中。
并且随时随地去实践。
顾菀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中院的廊下,含着些或许可以称之为傻笑的笑意,呆呆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