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方才肃王处置太监时,眼底那让人冷颤的一抹狠历,几乎可以说是青出于皇帝之上。
罗寿便知道,不论如何,肃王这位沉寂多年的皇子,终于要逐渐显露出峥嵘。
皇上的身子骨渐渐不好了……
若他要保证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可千万不能站错队伍……
罗寿甩了甩拂尘,陷入沉思。
主殿之中,谢锦安正静静地望着昏迷在床上的皇上。
面色惨白,下颌尖瘦,是多少天材地宝都掩饰不过来的憔悴虚弱。
陈院令正一边捋直下巴上的胡须,一边为皇上诊脉,还时不时往后瞥一眼谢锦安。
谢锦安轻倚在嵌金的屏风上,被看得烦了,出声询问:“如何?”
“急火攻心,心脉气血逆流所致。”陈院令幽幽叹了口气:“这不过短短半年,皇上就吐了三四回血,实在是……”
不过这也难怪,皇上越老越喜怒无常,偏偏眼里容不得沙子,旁人有半点的不顺从,就独自生气,兼之为了陈年旧事后悔伤感,如此心中郁结,长此以往,内里就有了无可挽回的损伤。
“这些,本王都知道。”谢锦安俊面上一片沉静,没有半点儿波澜:“若精心地滋补下去,要多久才能痊愈?”
陈院令起身,两鬓斑白一笑:“敢问肃王殿下,是指如何滋补?”
“就如现在这样。”谢锦安俊眉微挑,对陈院令报之以同样的微笑:“日间辅以苦口药膳,夜晚点上鲁国公进贡的安神香。”
“回殿下,莫约四个月。”陈院令深深弯下身子,答了这一句。
◎偏莫名多了一分锋芒◎
“春狩在三月。”谢锦安含着笑低低道了一句:“倒是正好。”
陈院令再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点头应和道:“肃王殿下说得正是,春狩可以是沐浴日光、调理身子的好时候。”
“何时能醒来?”谢锦安抬眼,望了眼没有醒来迹象的皇上, 不由问了一句。
“皇上此次是气极了,估摸着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醒来。”陈院令从随身的医药箱中摸出一包银针:“要是肃王殿下需要的话,臣现在就可以施针,让皇上醒来。”
谢锦安摇了摇首, 客气道:“这倒是不必了——有劳陈院令了,烦请将开的药方子交给门口的罗寿公公便好。”
陈院令哎哎应下,行了一礼后自行告退。
门口站岗的罗寿拿到了药方单子,就张罗着找人去小膳房熬制。
琥珀就是掐着罗寿公公离开的这段时间来的。
“王妃有话要你带来?”谢锦安听闻是顾菀的意思,眉梢显出一分笑意, 温声问道:“是什么话?”
琥珀压着嗓子, 将流芳园之事简单道来:“……因靖北王妃很有瞒下此事的意思,所以王妃嘱咐奴婢,只悄悄地来告诉王爷。”
见谢锦安面上是和顾菀如出一辙的若有所思,琥珀稍等了等, 接着弯身问道:“王妃在奴婢临走前,还多让奴婢问一问,王爷大约什么时辰能回去歇息?若是时间久些,不知道王爷想不想吃云吞面?”
“本王都行。”谢锦安轻笑一声应下, 犹豫一下后嘱咐道:“本王可能很晚才回来,若王妃劳累得很, 你就劝着王妃先歇息, 那云吞面温在炉子上就行。”
即便知道顾菀今夜大概率要坚持等到他回去, 谢锦安还是不放心地道了一句。
“是, 奴婢知道了。”琥珀得了吩咐, 动作迅速地离开。
小时子在门口替琥珀拿着伞,见琥珀出来,忙撑起伞,预备着送琥珀一段路——他可要好好与王妃的心腹打好关系,万一将来哪天王爷与王妃闹了不愉快,他也能帮着王爷想想法子。
谁知小时子打得算盘虽好,但刚送两步,就被谢锦安叫住。
“陈院令还未曾离开,再请他过来一趟。”谢锦安指了指小膳房的方向,吩咐完后回首瞧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内室,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沉光。
他的确要趁着皇上昏迷的这段时间,做些事情。
但如今觉着,两三个时辰有些太长了,恐怕阿菀苦等。
不如让陈院令施一次针,将时间缩短到一个时辰,也是足够的。
将事情都吩咐下去,谢锦安借口浣脸到了建章宫偏殿,招来惊羽,皱眉道:“你去问问叶嘉屿,究竟是什么情况,康阳怎么会中了春风散?”
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兼之叶嘉屿的用心保护,这等脏东西,康阳郡主是不会被沾染分毫的。
“主子,属下方才遥遥望着,叶世子是往建章宫这边来了,想来就是同主子说康阳郡主之事的。”惊羽将在暗处看见的消息说出,犹豫一下后,低声开口:“主子,属下觉着,康阳郡主中了春风散……指不定是插手的那人做的。”
“若是主子需要,属下即刻去查背后那人是谁。”
“不必。”谢锦安脱口而出,令惊羽面具似的脸上显出一分明显的惊讶来:他家主子做事素来深思熟虑,即便果决之时,也必定掌有十之八九的肯定,像这样的情况,他追随多年,当真是第一回 瞧见。
谢锦安的眼前,有顾菀的面容一现而散。
他抿起薄唇,对惊羽解释了一句:“我猜今日那人,便是这段日子顾大小姐接近太子的助力,那那人的目标,同样是太子与顾莲。”
即便那人不是阿菀,也绝不会牵连到康阳郡主。
更何况,要越过靖北王世子与靖北王妃、太后的眼皮子,去给康阳郡主下春风散,朝中除了胆大包天的太子,剩下能做到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
“一切等叶世子过来,就明晰了。”谢锦安心头隐隐有了一段猜测,转而道:“武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