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长篙给了他,他撑着长篙,往岸边划去。
他学东西果真快,明明刚才还没条理,现在就顺畅了许多,就那么一篙一篙将竹筏撑到了岸边。
将到岸边时,已有好几个人在边上看,绿绮也在,看着陆璘道:“要莲蓬不是有下人在摘吗,公子怎么还下水去了?还往荷塘里钻,回头要是遇到虫蛇或是落了水,夫人不知怎么担心呢!”
陆璘撑住竹筏道:“此中之乐,你不懂。”说完看向施菀:“你先下去吧。”
施菀一直觉得绿绮与陆璘是更近的,然而此时,却莫名有种只有自己与他共有这段经历、懂他的感觉,她低下头去,弯腰将竹筏上的莲蓬都抱住,然后下竹筏。
这时李聘婷道:“表嫂一身绿衣,表哥一身白衣,两人泛舟湖上,还真是好看,神仙眷侣似的!”
施菀觉得自己脸红了,心又狂跳不止,不知该怎么做,只好将莲蓬里一只半开的荷花递给她,假装镇定道:“这花送给妹妹,盼妹妹与未来妹婿早日共结连理。”
李聘婷含羞接过荷花,笑道:“真好看。”
后面李家姨父捋了捋胡须,说道:“看子微这般撑篙采莲,我竟也被勾起归农之意,之前怎没想到这园子里还有此等乐事?”
陆璘已从竹筏上下来,此时正弯腰系好了竹筏,随后直起身道:“姨父赶紧让那边采莲的人停下来,把这事留点自己,再晚一些便没有莲蓬可摘了。”
李家姨父大笑起来,陆璘从施菀手中接过莲蓬,又朝他道:“菀菀说去给我母亲煮莲子粥,我们一时兴起,便去摘了几只,姨父可要一些?”
李家姨父摇摇头:“拿去吧,下次有空再来,咱们一起去采。”
陆璘笑回:“我见里面还有鱼,下次园子里捕鱼,也叫一叫我。”
“表哥要是过来,那一定要叫上我,我倒要看看往日玉树临风的表哥卷起裤腿在泥巴里摸鱼的样子!”李聘婷说。
陆璘没说话,只是笑,将莲蓬放进绿绮拿来的篮子里。
施菀觉得这个下午,陆璘笑得有点多,她好久没看到他这样笑了。
所以这个下午,他们撑竹筏出去,采这些莲蓬,他是高兴的吧……安陆多水,有许多荷塘,也有许多莲蓬,他是不是也会有兴趣去看看?
回去时,日薄西山,云霞漫天。
她坐在马车内,将剥着的一粒莲子放入口中,只觉清香扑鼻,丝丝沁甜。
隔天施菀一早剥了莲子,给陆夫人煮了粥,等到下午,又煮一碗绿豆莲子汤,给陆璘送来。
她算来算去,觉得这是陆璘亲自折的莲蓬,她有理由、也有必要给他送一碗汤来,并不算唐突,他也不会拒绝。
为了作出是“顺便”的样子,她还将自己练的字一齐带了过来,挑的也是陆璘在家的时候。
陆璘见了莲子绿豆汤,果然流露出几分兴趣,施菀心中窃喜,又说道:“我还把这几天练的字拿来了,夫君有空的话能帮我看看吗?”
陆璘将汤放下,接过她的字。
有她临摹的欧阳询的楷书,也有她自己抄的诗。
陆璘看了眼,说道:“我和你讲讲这个横和钩的笔法。”
说完就到了次间书桌上,拿纸出来,施菀立刻道:“我给你研墨。”
陆璘没说什么,她便从桌上备好的水杯里倒了水,小心替他研起墨来。
他的砚台是一方黑色的石砚,不知是什么石头,色泽柔亮,触上去光滑细腻,如小孩的肌肤一样,旁边正好也刻着荷叶与荷花,古朴而秀丽。
她自己替自己研墨时,总是随意转几圈便好,此时却不敢大意,又惟恐自己的动作不对,磨的墨不好,便尽量做得小心细致,好在他并未在意,只是从笔架上拿了只笔,待她磨好后蘸了墨,然后和她道:“你看着,这是长横。”
说着,执笔在纸上写横。
“起笔这里顿笔,过来,这里仍有一个顿笔。”写完,他将笔给她,并从椅子上起身:“你写写看。”
施菀接过他的笔,坐下来,认真写了一个横。
陆璘评价道:“动作是对的,但太犹豫,所以字显得笨拙。”
施菀暗想,他竟看出了自己的犹豫。
在他面前写字,她又哪里果断得起来?
陆璘又接过她的笔,就站在她身旁,写了钩。
“顿笔之后,随意一些,钩出去。”他一边讲着,一边又写了几道钩,然后将笔给她。
施菀照他的样子去写,却总觉得笔不听指挥,写了一个钩,和他的钩比起来丑得不像样,便不等他说,又写了个,却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他再说道:“不要心急,勾出去时,不用那样严肃。”说完又接笔过来写了几道钩,再将笔给她。
她又写,却又在顿笔的地方写差了,钩也钩太过。
陆璘说道:“早一些便收力,还是不够放松。”
她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太笨了,总是学不好……”
陆璘的语气十分淡然:“哪有人一学就会。”说着道:“你再写。”
施菀又动笔写,陆璘在她顿笔的地方捏住了她笔的上端,与她的手指微微触碰到,然后带着她顿笔,钩。
这一次,因为由他的力道把控,写得果真好看了许多。
“就像这样,你回去再好好练几遍,不必心急,也不必泄气,你能自己写到这样,已经比许多人有毅力了。”陆璘松开笔,说道。
施菀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僵,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有点发烫,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