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菀:“太医若有办法,可以看看这记载的册子,是否皇上去过娘娘宫中,娘娘第二日便会找太医,若是这样,那兴许不是月事不顺的病。”
秦太医稍一琢磨便觉得也许对得上,连忙问:“是什么病?”
施菀认真道:“娘娘在产后,据我所知,产后的许多女子会有合阴阳辄痛,也许娘娘便是,但因身份尊贵,又恐被皇上知晓影响荣宠,所以不敢张扬,也不对太医明说,太医以月事不顺来治,自然不对症。”
合阴阳辄痛,便是房事疼痛,这的确是产后常见的症状,也并不难治,秦太医回想种种,瞬间茅塞顿开,重重拍一下自己大腿,恍然道:“我竟没想到这里!”说着不由站起身来,朝施菀抱拳道:“我也要多谢施大夫,替我解惑!”
施菀连忙站起身来:“秦太医折煞我了,太医不过是没猜到娘娘心思,与医术无关,而我医术虽浅,但在乡下看得最多的便是这种隐秘之病,所以才能想到。”秦太医此时态度热情了许多,夸她道:“施大夫医术也不浅,我像施大夫这么大年纪时,远不如施大夫,实在是后生可畏。”
说完,他突然看向陆璘:“陆公子,我怎么记得,之前安陆大疫,助官府一起清除瘟疫的,一个是济宁府上官世家的后人,一个便姓施?莫非……”
“正是这位施大夫。”陆璘看一看施菀,缓声道。
秦太医这时深深看一眼施菀,又是叹息:“原来正是我眼前的施大夫,倒是我眼拙了。”
施菀说道:“上官大夫是疫病防治大家,我不过是在一旁相助一二而已。”
陆璘笑了笑:若是旁人,一定要趁此机会将功劳揽在自己手里,跻身名医之列,她却总是藏拙。
秦太医却再也不信她说的这话,也笑道:“施大夫谦虚了。”
说完,陆璘与施菀将要离去,秦太医又道:“还有个问题,敢问施大夫给陆夫人上的什么药?”
施菀回道:“以煅石膏八钱,升丹二钱所配的提脓去腐药,加黄金膏外涂。”
秦太医点点头,然后道:“稍等。”
说着喊来仆人,让仆人去自己房中拿一个青瓷药瓶。没一会儿那仆人拿来了药瓶,他将药瓶递给施菀道:“若生肌不如预期,可加入这一味药,由我自己研治,对治疮疡有些效用。”
一听他这话,施菀便知道他这药一定是在普通治痈法不管用时起作用的,也绝非是他说的“有些效用”,说不定真能解决她担心的疮疡问题。
施菀与陆璘同时道:“多谢秦太医!”
离开秦家,施菀小心将瓷瓶打开,见里面是浅黄色药粉,确实是自己没见过的成方,再闻一闻,好像有田七的味道。
她不由说道:“这秦太医只愿给药粉我,是怕我将药方学去么?”
陆璘说道:“若非他赏识你,连这药粉也不会给。”
说完,他问:“是否觉得太医们太喜欢藏技,保留太多,与你想象的不同?”
施菀摇摇头:“他是太医,在宫中讨生活,想的自然多一些。我就是觉得太医果然就是太医,医术的确了得,我在安陆,医术并不比那些长辈差,可到了京城,到了这太医面前,才发现自己不懂的实在太多。”
她总是如此,从不会怨怪人的。陆璘看着她,说道:“今日还没来得及去问岐黄班的事,待有空我马上便去安排。”
施菀收好了瓷瓶,抬起头来温声道:“不着急,你才回来,陆夫人情况又还危急,先不挂念这些事。”
陆璘又看着她轻轻一笑,神色温煦,如春风拂面。
那意思似乎在说,她果然关心他。
但她不过是正常和手上病患的家人说话而已。她收敛了神色,不再看他,只朝前面马车上去。
陆夫人的伤口在第三日有再次化脓的迹象,施菀重新换了药粉,又以秦太医的针法施了针,果然施针效果并不大,便停了针,只开汤剂,外敷内服之下,伤口不再化脓了,却迟迟不生肌。
不生肌,便又有疮疡化脓的可能,实在找不到办法的时候,施菀便用了一些秦太医给药粉,一夜之后,竟真见奇效,陆夫人的伤开始长新肉了。
待外疽情况稳定,施菀便开了几剂重药,尽快将内疽拔除。
到第七日一早,施菀来看陆夫人,她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焦妈妈神色也带着几分轻松的喜色,见了施菀,立刻道:“昨日夜里,夫人如厕时果真排出了许多脓液,就像那日挤外疽一样的,是不是内疽要好了?”
施菀看看陆夫人神色,又把过脉,点头道:“情况还算好,眼前算是最惊险的时候过去了,好好调理,若不出意外,便会慢慢好起来。”
陆夫人分外高兴,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活下来,侧身躺在床上看向施菀道:“这一遭,多亏了你,几年不见,不成想你竟有了这样高的医术。”
施菀平静道:“是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这一场大病之后,必有后福。”
她说的话好听,却分明就是十分陌生的客套话,可以说就算换了别人,她也仍是这样说。
甚至最初陆夫人按习惯喊了她一声“菀菀”,她也说“夫人叫我施大夫就好”,似乎并不想显露出和陆家很熟的样子。
这时施菀吩咐枇杷:“给陆夫人换药吧。”
陆夫人知道枇杷是她带的徒弟,确实哪怕是换个药,手法也不如施菀利落。
她心里更愿意施菀亲自帮她换,但施菀才救她一命,又一副和她并不熟的样子,她终究不好要求太多,忍住了。
枇杷给陆夫人拆了绵纱,细细洒上药粉,施菀到一旁去写药方,写好,交给焦妈妈道:“今日按这个去抓药,下午就换药。”
“好。”焦妈妈连忙将药方收起来。
这时丫鬟从外面进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待枇杷上好药,缠好纱布,便过去替陆夫人盖好了被子,然后道:“夫人,二公子过来了。”
“我这里已经好了,快让他进来。”陆夫人很快说。
她这边话音才落,施菀已经拿起了药箱:“陆夫人,那我就先回房了,后面有不舒服,随时让人去叫我来。”
“好,施大夫慢走。”陆夫人道,焦妈妈直接将她送出了里间。
从正房出来,便见到站在外面的陆璘,看见她,陆璘很快问:“母亲今日怎么样?”
施菀回道:“外疽的伤暂时没有化脓,内疽的脓已经排了些出来,暂且是在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