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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2 / 2)

施菀回答:“喝药倒不急,许多药小孩的肠胃受不住,明天看恢复的情况再说。”

如此说着,她心里却有些疑惑,杨夫人人到中年得的这个小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平时孩子稍哭一阵就心疼,现在却说要给他灌药?

她很急着出门么?

这时杨夫人看向她,忍不住提醒道:“如今这大雨见天这么下着,许多人说要发洪水闹灾荒,施大夫担心么?没想过去哪里躲躲?”

施菀笑道:“我家在这里,往哪里躲啊。”

杨夫人回:“江陵府地势比我们这里高一些,丰老板不是在那里么?”

这句话,让施菀听出了些言外之意,问她:“夫人出行,是怕发洪水?”

“那当然,前几年不就淹了几个镇么,那都是淹的田,今年可比那时候的汛期来得还早。”

施菀:“可是知县已经在派人巡防固堤了,若是有情况,官府会通知的吧?”

杨夫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河堤上都是乱的,贿赂差役的,浑水摸鱼的,就没人好好做事。实话告诉你,知县早就把值钱的家当悄悄搬走了,随时准备跑的,你当是以前的陆知县呢,瘟疫都敢留下来。我们家老爷让我带孩子和细软先回娘家,就说带孩子见见外婆,回头知县跑了,他马上就走,一个人便利一些。”

说完她劝道:“这事我谁也没说,是心疼你才告诉你,你回去就悄悄和身边说了提前躲躲,反正你也不是没地儿躲。”

从杨府出来,施菀忧虑满怀。

她也担心洪涝,一心寄希望于官府,谁知官府竟打算偷偷跑。杨县丞虽庸碌,但陆璘做知县时他还做了许多事,如今碰到个要跑的知县,也准备着跑了。

那安陆的百姓呢?她的确可以逃,等洪水过去依然是大夫,但像三婶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最值钱的安当就是住着的房和田里的庄稼,他们没地方逃,逃了又吃什么?

回到药铺,施菀先与彭掌柜说这事,让彭掌柜派人去问丰家的意思,施菀自己则冒雨去了一趟施家村,和三婶一家说这事。

马兰香前年买了新房,今年接了儿媳,一切都是满怀希望,听说这事,顿时嚎啕大哭。

三叔则在一旁道:“不会那么严重的,前几年就分洪淹了几个镇,也不是我们这儿,后来官府不是也赈粮了吗?”

施菀没说话,她知道三叔这只是在自我安慰,因为分洪的事她知道,后续她也知道,陈家村就是在分洪之后没拿到赈灾粮款,不得已卖地成为佃农,再卖身成为□□。

往往灾年,便是官商勾结的好时候。

可纵使知道又能怎么办呢?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带着三叔一家逃到外乡,养他们一家。

最后她也只是送到了这消息,又无计可施地回去了。

彭掌柜的信送得很快,第三天丰家就来了消息,让他们先将贵重药材存放好,每日收拾钱财账本,后面若雨势不减,情势不对,就暂且先搬到江陵府去。

就在收到信的第二天,又一场暴雨下了下来。

这一次暴雨比以往还大,城中有消息,说是秭归、汉阳等处已有多处决口,安陆段河堤也岌岌可危,城中富户都开始收拾东西往外乡逃。如云归山这种高地,早已有人避了上去。

杏林馆实在熬不下去了,于六月二十在倾盆暴雨中关了门,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第二日先去江陵府,施菀与彭掌柜一家一道走。

谁知天才黑,杏林馆的门被拍得震天响,施菀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决堤了,水淹过来了!”

她立刻去开门,却见外面正是彭掌柜。彭掌柜蓑衣也没穿,朝她道:“你快些拿东西,现在就随我走,我刚看见知县乘马车往县城外去了,一定是河堤守不住,这狗官连夜跑了!”

施菀不及思考,转身就拿了包裹,急匆匆带了些东西出来。

给杏林馆上锁时她手颤抖着,都忍不住哭了出来。连日大雨,就算运走了贵重药材,其它那么多药材呢?还有里面的药柜,里面的桌椅器具……这杏林馆可是才新修的……

彭掌柜也在脸上擦了把,不知是擦雨水还是泪水,朝施菀道:“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施菀按下了锁,与彭掌柜一起步入雨中。

她披了蓑衣,但在这样大的暴风雨中也是徒劳,雨水随风打过来,直往身上洒,鞋也是出门就被浇湿了,踩到路上如蹚河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街头传来,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队伍如黑云般在雨中朝这边袭来,约摸有十来人左右,那样的阵势明显是官府的官兵。

那队人渐渐靠近,为首是两个骑马的,后面跟着七八个跑步的,让施菀和彭掌柜震惊的是,其中两名官差押着一个人,正是他们安陆县的知县!

那骑马的两人到他们面前,停了马,问道:“什么人?”

彭掌柜回道:“回官爷,我只是这杏林馆的大夫,这是我女儿,给人治病回去晚了。”

那骑马的人死死盯着施菀怀中的包裹,随后道:“我们乃江陵府指挥史司武官,朝廷所派安抚使已到江陵府,统管河道事宜,安抚使有令,若有为官者弃堤而逃,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斩首!”

施菀连忙问:“这么说河堤会有人管了?若是决堤,官府会提前通告吗?”

骑马的人回道:“这要我等检查过河堤再说。”说完,带着人走了。

彭掌柜问:“安抚使是什么官?”

施菀毕竟在京城待过,回道:“若是京城大官临时到下面州府处理大事,就会任命安抚使。”随后猜测道:“既然是京城来的官,朝廷一定是知道要汛情紧急,所以派了人来。”

彭掌柜喃喃道:“刚才他们说,若做官的弃堤而逃,一律斩首?这么说……是不是官府会想办法挡住这洪水?”

彭掌柜一家老小都在安陆,还有个年愈八十,走不了路的老母,他比施菀更不想逃。

两人在雨中站了片刻,眼见之前的队伍越走越远,往县衙而去。

施菀道:“我听人说路上并不好走,有的地方垮山,有的地方有地痞集结为匪,抢人钱财,要不然我们等明天的音信?”

彭掌柜正有此意,点头道:“好。”

两人分开,彭掌柜回去了,她又开了杏林馆的锁,重新进屋去。

关门那一刻,不由得笑了笑,看来,她和三叔也有同样的执拗,不愿离开。

只是不知道从京城来的安抚使是谁,能否将这险情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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