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父亲病重时,她每日每夜坐在父亲床前的心情?是多么煎熬。
她恨自己没有足够的钱为父亲找最好的医师医治,她恨自己连寻常的补药也买不起?,她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开?始修仙,说不定能为父亲找到?更广更多的门路……
时间?的流逝速度那?么快,她根本握不住……
她也根本握不住父亲的生命。
但?是转机忽然出现了,毕方城内人人信仰毕方神鸟,毕方庙中有浓厚的信仰之力,若能将这份力量偷来,便能通过转化为她的父亲续命。那?人还好心送了她一盏黯淡的琉璃灯用以?汇聚信仰之力,等到?积攒够时,它便会发出琉璃的光彩。
传闻毕方神鸟拯救了毕方城人的祖先,既然他是这么好心的神鸟,救一下她的父亲又如何不可以?呢?
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
但?这是什么时候了呢,就算是刀子,她也要冲上去接住试一试!
按照那?人留下的手册,绘制符文,将符文布置在毕方庙内。
而后,便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让毕方城人对毕方神鸟的信仰逐步崩塌。
不是说它是救人的神鸟吗?那?就制造多起?火灾,让城里人都看看他们的神鸟不会护佑他们,甚至还要惩罚他们!
建立信仰或许很难,甚至需要世代的努力,但?让信仰崩塌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了!
多么简单啊!
马上、马上她就成功了!
但?父亲最近总是在试图劝她放宽心,总是在想自己的身后事,告诉她就算没了他在身边,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因为她已经?长大了。
如果长大的代价就是要送走父亲?她宁愿她永远都不会长大,她宁愿她的人生永远停留在及笄的那?一刻。
“爹,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这样一句话,她每天都要重复无数次,无数次是在心里,无数次是对父亲。
爹想让她走出去。
原谅她永远也做不到?吧。
她终于成功了!!琉璃灯盏爆发出了七彩的琉璃光彩,她兴高采烈抱着灯回家,但?是她看见了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她?
她想对那?两?个人说,如果你身边的人也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你就不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吗?!
但?是她说不出来了。她强行催动了琉璃灯盏,烈火从灯中流出,粘在了她的身上,堵住了她的口鼻和精神。
灯,好像碎了。
眼前如同走马观花。
原来那?些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等白浔和桑离回过神来时,眼前还是那?个燃烧的琉璃盏、痛哭的父亲和被烈火啃噬的少女。
桑离心情?复杂,方才看见的那?些“精神”或者记忆,如同旁观者却又切实感?受,让她过了好一会都还有些晃神。
男人大惊失色,看着身陷烈火的女儿心神震动欲裂,他将希冀的目光放在眼前的两?人身上,扑倒在白浔的脚边:“仙长,仙长,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她只是,她只是被执念束缚了,她……仙长!求求您救救我女儿,我愿意用我的命换!”
白浔没有伸手,他回答道:“她中了毕方的诅咒,将受毕方的烈火终生啃噬,轮回不绝,没有人能破除这样的诅咒。”
男人听后失神了片刻,转而又扑在桑离的脚边:“仙长,求仙长救救我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啊……”他仿佛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桑离没有回答。
两?位仙人沉默地站着,冰冷无情?,如淡漠的神祇。
绝望的男人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竟然如此冰冷,冰冷到?没有人愿意伸手拉他的女儿一把……哪怕送走孩子的母亲,哪怕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忽然开?始想念过去的那?些日子,想念院子里温暖安静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的感?觉,想念抱着小小的女儿在怀里哄她睡觉的感?觉,想念他还活着的时候……
男人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染黑了身前的土地。
他的身躯在日光中渐渐破碎——他的灵魂化作?怨灵,钻进?了已空的琉璃灯盏之中。
承载怨灵的琉璃灯盏将在这里永远和受烈火啃噬之苦的女儿永远相伴。
脚下忽然开?始地动山摇。
桑离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就拉住了白浔,两?人一起?退到?了屋外。
白浔和桑离刚一离开?院子的范围,那?破落的小院竟然就迅速被缩小压缩,而后消失不见了。
如此精妙高深的空间?之术!即便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白浔却又有一种尚未结束之感?。
桑离只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夫君,我们似乎是在毕方城外的某个荒山上。”
她指着山下的某处:“那?似乎是毕方城的某一角。”
穿梭太多次空间?,桑离也有些分?不清了:“我们现在是在现实世界里了吗?”
白浔轻抚自己的掌心:“是,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