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没有再留打算,迈步要走,周妩不敢拦。
周敬见容宿当真脾气如此之硬,阿妩也被说得眼眶发红,他赶紧亲自出面作挡,上前作笑调和。
“宿兄,孩子们的事,咱们就别跟着掺和了,眼下与儿受了伤,及时救治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我看不如就叫与儿休养在我府上,寻医就诊皆是方便,阿妩也有心照料……宿兄意下如何?”
周敬为女儿的失礼而愿主动放下身段,却不料容宿压根不理这茬。
他连犹豫都没有,威慑瞩目向旁,不耐问道:“还不走?那你就别再认我这师父。”
容与垂目,无法违逆师命,只得从后跟上。
周妩见爹爹作拦都没用,一时慌乱,在后不忍挂上哭腔,低低相唤了一声容与哥哥,示意挽留。
容与哪里舍得见她哭,可刚要回头,却被容宿短促咳声给慑止住。
“你到底走不走?”容宿厉道。
容与沉默,只得硬心跟出房门。
……
容与眼盲,骑不了马,只得一人坐入车厢。
这还是他们来时的那辆马车,坐入内,他再次嗅到那股熟悉的淡淡未散尽的荼芜香气。
味道环拢,好像她还在身边。
容与静默地阖上眼,心绪不忍翻涌成洪。
想到她的眼泪,他几乎要辨不清眼前的真与幻。
错过婚仪,眼下不过才过去两日,他却觉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落泪了。
上一次,是在婚礼前夜,青淮山下。
那时,她哭得更为凄兮,只为哀求他能高抬贵手,放她与爱人自由。
他嫉妒成疯,不理不依,便被她哄骗着喝下了带迷药的酒,后来,全凭意志支撑,他才没有完全昏死过去,可就当他万分庆幸地拉住她的手,以为及时阻拦时,却真切看清她眸中的惧与厌。
以及,她红衣宽袖扬起,扑面袭来的烈性药粉。
双目灼痛,却远不及心碎之哀。
醒来后,他根本顾不得寻医疗治,就顶着目中不适,率影徒连夜从小路追拦,同时心头已下诛杀沈牧的之意。
再见面,是影徒沿途入林搜寻,发现她不知何时失足跌入山隘,正陷昏迷之中。
那一带都是他们青玄门的地盘,他将人带至附近他偶尔练功小住的木屋休养,几个时辰后,她终于转醒,他也做好被她厌弃更深的准备,或打或骂,他无所谓,可唯独没有预想到一种结果——她抱住了他。
阿妩本心良善,他大概猜出她是因愧才会如此。
他原本最不愿她为同情而留,可如果这能叫她在意自己比那沈牧更多,他即便真的瞎了又能如何?
失目,换她。
对容与来说,这是不必犹豫便愿交换的条件。
向塬不知溜去了何处,此刻青玄门的队伍由容宿在前带领。
走过一个拐角,有影徒向容宿压低声音提醒:“师伯,后面有人跟尾,应该是丞相府派来的人,我们要不要提速甩开?”
闻言,容宿面上无半分意外神色,好似早已料到。
他头也没回地说:“不必,既然人家愿意跟,那便跟着。”
“是。”
队伍继续行进,容宿策马在前,将路引得着实奇怪,他没有直接出城,反而带人沿着外城主道漫无目的似的多绕了两圈。
眼看他又要带着弟兄们错路绕远,方才出声之人再次硬着头皮开口。
“师伯,若是想要出城的话,前面过岔口右行便可,眼下天色不早,再不及时出城,怕是要耽搁回青淮山的行程了。”
容宿勒了下缰绳,状似思吟模样。
半刻后,他目视前方,懒懒吩咐:“既如此,那今晚就留宿京内,你大师兄练功心切伤了身,宗门内既无要事,那便不着急回,眼下我们抓紧找客栈安置下,你再去为他寻个靠谱的大夫来。”
那弟子闻言明显愣了下,不禁困疑出声:“师伯,我贞师父最擅医道,我们为何不直接回……”
“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容宿脾气不定,已然不耐烦地摆上臭脸,哼声说,“叫你去就去。还有,夜深雾重,安全为要紧,你去时记得马骑得慢些。”
“是……”
这话就更莫名了,弟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宿师父一蹙眉没人能不怵。
他不敢再问,抓紧寻了一家客栈,之后没耽搁立刻策马进正街去寻医馆,只是刚起步想到师伯的叮嘱,便立刻放慢了驾马速度。
于是,艰难跟在后的丞相府小厮,可算是没把这行人跟丢。
他看到容宿等人歇在城内的篁幽客栈,找来问诊的是京中鼎鼎大名的傅荣初傅大夫,得此消息,他赶紧回府汇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