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那股荼芜香味不可忽略地在钻鼻,容与沉喘着气,喉结滚动,太阳穴更青筋隐现,再之后,他忽的伸手猛地抱住她。
周妩微愣,声娇,“容与哥哥……”
“抱着就好,抱一下。”他声音绷得很紧,仿佛正处自我厌恶之中,可他克制不住。
他在自燃,快燃透。
周妩于他,从来都是无解的蛊毒。
而他,疯狂痴瘾。
周妩体贴没有多问什么,她抬手回搂住他的肩膀,上身和他贴挨得很紧很紧。
两人都知道,这个拥抱是不一样的,感觉,力道,情绪,还有那微妙不可明言的轻轻蹭动。
良久后,她起伏喘息,声音湿漉漉问:“容与哥哥,有缓痛些吗?”
容与的眸是暗的,像不见底的沉潭,更像密布幽光的深洞。
他沙哑‘嗯’了一声,下颌继续枕着她的肩窝,闭眸,一刻不放过地在感受。
此刻纵她,又何尝不是在纵自己。
周妩更努力,尤其在得了鼓励之后,愈发勤勉地用自己独创的医方进行宽慰疗愈,直至上衫完全松垮,额头更是浸上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无力攀着他颈,像是缠人藤蔓幻化的妖,吐气如幽:“这个法子,可喜欢?”
容与嗓口哑了哑:“说真心话,会吓到你。”
“可我想听。”
容与半妥协,凑近她耳,同时捂住了她的眼睛。
周妩下意识眼睫向下,扫过他掌心。
当他低首,温热气息拂撩过她白皙透红的脖颈时,她听清他说——
“喜欢到……这样。”稍顿,又沉言,“感受,但不要看。”
晚饭时,容与没再单独留在二楼,而是罕见露面客栈大堂和青玄门的门徒们一同用食。
容宿瞥过去一眼,见其神色奕然,再不是昨日那般沉闷阴郁的模样,于是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挑眉弯唇,意有所指地道了句:“见着面了?”
容与正喝着碗里的盐豉鱼羹汤,闻言动作稍停,轻‘嗯’一声,却没有抬头。
当着众多门徒的面,容宿没有在餐桌上继续多问什么,等到吃得差不多,人也散开时,他才寻到容与身侧,再次问言:“周丫头寻得什么法子进来的,门口的影徒们竟没有一个注意到她。”
容与如实:“阿妩扮成了傅大夫的药童,随他一道进门。”
“这鬼丫头。”容宿摇头哂笑,可转瞬,他又将神色肃凝起。
他盯紧容与,开口道,“只是,若她再不来呢,你准备怎么做,继续不要命地宿醉饮酒?五噬散的毒性没能要得你的命,你便自己推波助澜,如今已然噬目伤耳,这是练功者的大忌,你不会不知。再之后呢?为了情伤,任凭满身修为功力耗尽也不顾吗?”
“师父。”容与垂下头,沉默片刻,而后肃面屈膝半跪于地,“以后不会如此,我保证。”
容宿语重心长:“如今你是青玄门的门主,更是青淮山的掌舵手,你肩上承担着发扬宗门的责任。尤其眼下,圣上病躯羸弱,皇权即将更替,历朝历代这都是非常时刻,虽朝堂与江湖居远,可其中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等到新皇即位,他又是否愿与众门派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这些都是眼前事,不可不前瞻。你的命,不由己。”
容与沉声承诺:“我在,则宗门不破。”
容宿这才叹息将容与扶起,面色稍缓和,“你素来敛持稳重,偶尔一次的意气冲动,为师自不会过于苛责,可只要有周丫头在,变数就在,除了她,再没有人能叫你失意颓败成那般。当年为师与周相口头相定的婚约,如今真不知对你来说,这究竟是福是祸,她对你影响太深。”
容宿说罢,摇头轻喟。
他知道,这或许就是命中宿缘。
当年,他从山隘之野带回遗孤,见其习武天姿颇高,便将其收为坐下首徒,并给他起了一个和自己同姓氏的名字,容与。
随着容与年龄增长,容宿却越发深觉头疼,他这爱徒练功上倒是不用他费一点心,却是性格孤僻冷傲,素不喜与门中其他弟子接触,每日除了练功舞剑,便再无半点旁骛心思,少年老成,寡言稳重,身上无丝毫少年人该有的生机气。
他担忧容与情感缺失,将来会成冷血冷情之人,若他心中一直无敬畏,无怜悯,无喜恶,恐无法继任门主之位。
青玄门唯实力论,而当时放眼整个门派,容与都是最有资格任承之人。
容宿陷入难择。
直至容与十五岁那年,容宿带其上京办事,顺道拜会丞相府,也正好叫他和那早定婚约的周家小姐见上一面。席间,两人简单打了招呼,容与照常疏淡,用膳时也毫无异样反应,可回青淮山后,容宿却惊讶发现,自己那向来心无旁骛专心练功的乖徒儿,忽然就变了。
他罕见对某件事感了兴趣,甚至还会主动问道:“师父,有婚约的意思就是,她将来会嫁给我,可是如此?”
当时,容宿简直觉得十万分的稀奇,他试着打趣道:“你喜欢人家,想娶?”
若是以前听闻这种话,容与是绝不会搭腔的。
可那日他却毫不犹豫,直接斩钉截铁地回答——
“喜欢。我要娶。”
不是想娶,是要娶。
他淡漠性情,鲜少对什么抱有势在必得的态度。
两人的缘分便是在这一年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