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到一处偏僻无人之地,婢子霜露和车夫都很识眼色的一道离开。
车内只留二人,彼此面对着面。
沈昉眸光发亮,看向周妩时眉眼弯起笑意弧度,他不掩激动地开口:“小妩姐姐,真的是你,方才在城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周妩反应淡淡,她看沈昉手中拿着药草,问道:“你病了?”
沈昉摇摇头,声音低落几分,“不是,是我阿兄。他前些天外出遇雷雨,意外坠马,还摔断了腿,情况很是严重。”
遇雨,坠马?
这几日京城一直都是大晴天,除了他们相约出逃的那日,狂风骤雨,云掀雷嘶,压抑非常。
那也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一天。
她脱离原轨,没有选择跟沈牧走,自此行迹发生变化,或许正因如此,才会发生沈牧坠马这样不同于前世的事。
周妩心头颇慨,她克制着语气,问:“城中医馆很多,你为何跑这么远,费劲来城郊拿药?”
“我听好多人说,城郊有位仁心仁术的女医圣手今日出诊,其医术高明,甚至比城内的傅大夫还要厉害,而且对待病患极有耐心,只是她不常出诊,我想哥哥快些伤好,便不想错过,特意跑来求药。”
原来是为嫂嫂的名声而来。
周妩一时没回话,对方又道,“小妩姐姐,我阿兄一直念挂你,甚至在梦里都喊着你的名字,你可以跟我去看看他吗,我们所居宅院相离此处不远的,就再走两个街口,之后右转路过几户人家就到了。”
她与沈牧,早没有了互相探病的情分,只是,她的确有一事想当面向沈牧质问清楚。
那包五噬散,她是从他手里接过,原以为只是寻常迷药,却害得容与哥哥吃尽苦头,此事,她在前世也一直耿耿于怀。
尤其她打听过,那药粉并非市面寻常可见,所以沈牧又是如何得来如此恶毒凶物?
周妩半响未回话,沈昉等得心焦。
待他垂头丧气之际,周妩终于敛目出声,“你指路,我随你去。”
沈昉愣了下,眸光转瞬亮起,语气不掩激动。
“好!”
周妩冲他笑笑,笑意不达眼底。
……
容宿等人回青淮山前便传信向塬,吩咐他立刻回京,负责暗中保护容与。
容与损了眼目,眼下离青淮山势力范围太远,为防小人伺机行刺,青玄门须得在暗中留下一手。
向塬没敢耽搁,来得及时,可他没有想到,刚进城门迎面就撞见了丞相府的马车。
京内权贵人家的出行车辆,车身上都隐刻着象征家族身份的徽记,方才他透过车窗瞥见一抹倩影,本还并不十分确认,但看车前马夫的着装,便觉八九不离十。
车内坐着的,想必就是周家大小姐了。
毕竟是师兄认定之人,日后说不定他还要对其敬唤声嫂嫂,向塬思忖片刻,决定驾马上前,主动打声招呼。
可马蹄刚刚踏出一步,就见一眉眼面貌与沈牧七八分相似的孩子,横臂在前将车拦住。
周妩掀开车帘,没有怪罪,反而将其邀上马车。
向塬眉心蹙起,目光冷冷盯凝。
见马车开始行进,他在后疑心悄然尾行。
于是,他目睹周妩的马车先在偏仄小巷里滞留半响,又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隐秘宅院,最后,他看清周妩进门的院子,门前所挂匾额竟带一个“沈”字。
沈宅,沈牧。
向塬反应过来什么,当即咬紧牙,气极之下只想冲进去捉奸成双,却被身边同行的叶儿劝阻。
“向师兄,我们现在进去也是没用的。”叶儿声音柔柔,听起来十分无害,“不如,我们回去将所见如实告知给门主,他一直不肯对周家千金死心,就是因为从没亲眼目睹过周小姐与旁的男子亲近,这回眼见为实,便不容他再自欺欺人地心存幻想了。”
向塬只当周妩不知羞耻,说谎成性,气恼得哪还能冷静思考什么,当下身边正好有人提议,他想也不想直接点头。
“你留在这给我守着!我现在就去篁幽客栈寻师兄过来亲眼看看。”
叶儿声调克制:“好。”
见向塬策马疾驰很快离开,叶儿在后幽幽收回视线。
她转身,重新看向沈宅方向,平静片刻后忽的绽开意味深长的一笑。
一路上,她听向塬师兄谈起,周大小姐诚心悔过,眼下与门主已有和好之意,她简直如芒在背,生怕自己再没追爱机会。
却不成想,刚刚进城,迎面就撞见周大小姐念念不忘旧情人的一出精彩戏码。
此乃天助,不是嘛?
沈昉将人引入院后,立刻小跑着去卧房知会沈牧,没一会他出来,躬身示意周妩进门。
周妩没许霜露跟着,留她候守在外。
沈昉懂得待客之道,开口邀霜露去前厅饮茶,不想却被驳了好意。
霜露面色忧忡,坚持候守在前院,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