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密室无人敢擅入,有向塬照看?着,这段日子你先安心留在青淮山休养,我亲自去京城一趟。”
“要告知小公子真相?”
“不急。”容宿眸间显现戾鸷,口吻肃寒,“先除掉贺筑。”
这才是心头大患。
……
几日来,周崇礼的情绪虽然依旧低迷,但好在有秦云敷在旁一直调解、安慰,他慢慢不再去钻牛角尖,开始尝试将注意?力从?朝政中解脱开,由此,心情沉重?渐缓。
周妩也安心很多。
穆甄最?新传信,屹王已离襄界,但荆途并未被活捕现身?,目前不知生死。
莫名?的,周妩觉得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屹王无功而返,意?味眼下局势未变,她也不必战战兢兢,每日猜疑。
如果不出意?外,就在不远将来,临近眼前,京中先后?会发生——皇帝病薨,新君登位,铲除异己,巩固独权,风起云涌之势,势不可挡。
周家,做不到扶摇直上,但求平安渡潮,在这一场飓风吞海中,安然求存,她便满足。
继续留在京城似乎无益,周妩与容与一番商量,决定尽快返回青淮山,可他们?还未及启程,皇帝病危的消息顷刻传出,一时间,在京文武百官纷纷进宫跪守,屹王殿下得信,远从?襄界疾驰奔返。
父亲、兄长重?新着上官服,准备冒夜进宫,周妩他们?亲自来送,围在门口,内心不免忧忡。
“父亲……”周妩心慌得厉害,为何,却形容不出。
“阿妩,没事,留下把家看?好。”周敬眼神安抚,说着又看?向容与,交代道,“照顾好她们?。”
容与应声:“好。”
周崇礼伸手抚过秦云敷的肩膀,也与她做了告别。
马车远去,渐渐消失于街巷浓雾里,周妩的视线却久久难收。
这就是节点吗?从?今日起,皇城更主,新旧覆迭,那?个?喜怒无常,对周家向来吝啬善意?之人,从?此便要做天下的主……
此夜,注定绵长。
她盼愿明昼初升,同?时也祈祷圣上,度过今朝难厄。
屹王赶往玉莲楼界域, 堪堪走?过?一半路程,骤然?得知父皇病危的消息,于是只好临时放弃原计划, 调转车头,立刻返京。
因为这十里之差,避就了?一场的兵戈相见, 此时此刻,玉莲楼上下正听闫为桉号令,前后戒备森严, 只待抗敌一战。
闫为桉的确不想这么快与屹王撕破脸, 可?若屹王亲临,囚困周妩有失一事定然?败露,他瞒而不报更是重罪,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思及此,他不得不做好破斧沈舟的准备,又?念及屹王此次随身跟行亲兵不多, 若他到了?玉莲楼的地界,只怕是千载难逢的伏击机会,闫为桉不会坐以待毙, 只想向死而生?。
这两月来, 他阳奉阴违, 艰辛圆谎,日日过得可谓战战兢兢, 一会儿因周妩跟随容与离开青淮山而愁虑, 一会又?因在京城突然?听?闻周妩现身的消息而加倍煎熬,他实在憋屈难受, 好像头顶上方时刻悬着一把锋利剑刃,他抻着脖子横过?去,不知何时就会被磨了?刀。
这种关头,闫为桉无奈咬牙跟父亲坦白交代,说明清楚了?他先前私联朝廷势力,以及后面劫拦周妩婚车的实情,他起誓向父亲告知,自己所?为全部是为壮大玉莲楼之势,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青玄门独占多年,也该易一易主。
闻言,闫衡不忍心?惊,但情况紧急他已顾不得教训儿子,只怕这次屹王真?翻了?脸,玉莲楼只有覆灭结局,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好下令全楼弟子戒备肃起,以应万一,可?大概老天开眼,屹王中途折路,竟是临时改变路线,并未深夜到访玉莲楼。
对?此,闫氏父子不敢松懈,周妩一事,屹王到京早晚也会知明,这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劫难,思及此,闫为桉决定即刻启程入京。
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
临渊近涯,方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
京城内乱作一团,城门紧闭,宫门围锁,牢狱被破,囚犯四逃而出。
国舅为太子之势,眼下关头与忠勤侯府临时结盟,双方聚集所?有可?调兵士,死守城门,就想挨到圣上断气,也绝不叫屹王踏足京城,入宫门半步。
双方僵持,胜败在天,京内百姓人心?惶惶,朝官全部困在宫里,里不通外,外不通内,街巷明面唯一能?见的,便是眼下暂得优势的姜国舅一行人,已将那些暗地站队屹王的大臣所?居府宅,团团拥围,一个不放。
屹王还在奔驰赶回的路上,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黑云压城,雨幕骤降,雷响轰鸣。
皇宫,朝乾殿内,姜皇后已将所?有近侍撤走?,只召太子跪坐于天子卧榻之下,等听?继位召命。
皇帝面如死色,仰卧榻上一言不发,不知是愤恨人走?茶凉的悲哀,还是被亲子逼位的失望,他始终一言不发,嘴唇紧抿,半个字不肯露。
姜皇后面上失了?往日的温慈,此刻面目凶戾,咬牙切齿,“你该死!珩儿血统高贵,敬君爱父,可?你是怎么对?他的,竟妄想将我儿的位置传给那贱种,你就不怕遭了?天谴!你一意孤行,就别怪本宫与长兄心?狠,圣上病危,神志恍惚,陛下现?在下的令,也就只有这纸继位诏书还存几?分价值,你痛快着笔,本宫也可?叫你走?得体面些。”
为了?儿子,逼疯母亲,姜皇后眼下是护子的本能?。
只是太子怕是难以承受这份母爱,他伏身?跪地,煎熬左右,夹缝难存,母亲的话刺着他的心?,父亲的缄口更叫他觉得窒息。
“母后……”太子声音发颤,欲作阻,可?他此刻的言语分量太轻。
姜皇后果然?置若罔闻,为了?争权,夫妻二人表面维持的平和不再,唯有两看生?厌。
等了?等,见皇帝依旧沉默,姜皇后恼气拂袖转身?,语气讥嘲,更少了?耐心?。
“行,那就这么耗着,总归你不下诏书,待之后咽气,皇位自然?也是我儿承继,妄想等屹王来?简直做梦!”
姜皇后心?头厌恶,甩袖离开,不再多留,看着那道无情背影远去,太子同时心?沉谷底。
出了?殿门,皇后与梅妃娘娘打过?照面,眼下整个宫内,若说恨不得屹王立刻毙命的,除去一心?为子的皇后,便要属梅妃娘娘居首,屹王风光一日,无异于在她?心?口多插上一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