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忽然意识震颤,神魂重影,身形便晃动几分,秦恪渊眉宇一紧,伸手揽扶着她,抬手虚按她眉心,银光晕开,“看来还是要强化九灵封神术,力量外泄了。”
招凝此刻已恢复平静,她知道是她心性起了贪婪,勾起了那些负面力量。
她垂眸,“师叔,我是不是走错路了。”
秦恪渊按着她肩膀,微屈身平视她,“招凝,千难万劫,都好渡,唯置疑自己,最崩前路。”
“可是事实是,那些负面力量,魔、杀、煞、恶等等都与我的道融为一体了。”她又低下头,“师叔,已经回不去了。此伤可不治,招凝陪您走出此地便好。”
右手按着她后颈,带着几分强势,迫使招凝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好似在叩问招凝心境。
“招凝,师叔只问你,你借天魔之力、借杀戮之源、借千秽与万恶……这些世人所称背道之力提升实力,是为何?”
招凝嘴唇微动,半晌才出声,“为了活着……”为了诛窃道乱道之人,为了护持九重天安宁,为了保九州不被大清洗。
“招凝,所行之道不在所施之力……
修仙之人体内灵气纯净、功法正统,但所行之事若为祸苍生、所持之心趋利害人,终有一日,天道论处,不认其道,便是清算。
修魔之人以寰宇污浊秽气修行,虽杀众生,却是以杀止杀,那也可为圣人,苍天有眼,证道之时,便是大道。”
招凝呆呆地看着师叔。
他说,“世间大道本就没有正邪之说,更没有背道之论。
修仙、修魔、修杀伐之力、修万恶本源、修混沌之煞……都可证道,于是有先天五德大道、先天终结大道、先天超脱大道、后天善恶大道、后天五行大道……故而,所谓‘正’只在一念之间,只在修行之中。”
“莫听世间闲言秽语,本心所向,自成大道。”
在药园小院生活几日, 平静安宁。
涵涤医师说要让招凝为他照料药园,但其实都是他自行清理了成了精的杂草。
这日,招凝在屋内坐的乏了, 看师叔在闭目修炼, 便走出院子,拿起水壶照料灵药, 壶中的水据说是百灵琼浆稀释而成, 对于灵药们来说养灵蕴魂。
招凝刚走下台阶,会说话的、不会说话的灵药都热闹起来, 有的摇晃着枝叶,有的大叫着“这里这里”, 灵药们稚嫩的声音通过空气振动传出,像极了一群小娃娃绕在脚边吵嚷着。
即使是九州灵气最充裕的秘境,也没有养出这么多灵气逼人的草木精怪, 不得不感叹这时空节点的神异。
脚边的灵露草伸展着枝叶, 几片大叶子张开至最大,虽不会“说话”, 但以行动表示,“快喂我, 我准备好了。”
眉眼带着一丝笑意, 她抬起水壶“投喂”, 灵药的姿态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 每片大叶片上叶脉流光游动, 于叶片尖端渗出一滴液珠,那不是灵水的残留, 是灵露草最具药效的原液。
这时,招凝脚畔感觉微有触动, 一低头,却见一株蓼草长长的叶片卷着她的脚踝,伴随着几分拉扯力,耳边传来蓼草的催促声,“它够了,该到我了,我要喝!”
大抵有这只蓼草带头,其余有几分灵力的灵药也不肯老实呆着了,有藤的伸出长藤绕着招凝手腕,长腿的干脆直接从地里将自己拔出来蹲在招凝脚下,唧唧喳喳的争吵更加剧烈了。
“干什么,干什么?”涵涤医师恰巧回来,吹鼻子瞪眼地恐吓灵药们,“一个个的,饿死鬼投胎似的,你争我抢,要是伤了小仙子,我给你们通通拔秃了!”
他只一步站定在招凝旁边,灵药们登时提脚跑路或者叶片藤条收回去,老老实实地装回无灵智的灵药。
招凝莞尔,朝涵涤医师礼身招呼,涵涤医师也堆起笑,提起手中的食盒,“老夫今个给你带了桂梨万福糕,不仅香甜可口,更是一口便延寿十年。”
“多谢涵涤医师。”招凝正要放下水壶接过食盒,涵涤医师忽然一把抓住招凝手臂,往屋子瞧了一眼,“去观水阁品,来。”
他像是在避开秦恪渊。
招凝目色微掩,由着涵涤医师将自己拉到观水阁,涵涤医师从食盒中取出一盘桂梨万福糕,下面还有两碟凡俗菜品,“趁热吃。”
坐在八仙桌旁,招凝似毫无察觉,取糕点吃着,入口便感觉清甜萦绕,更有几分柔和的灵力融入身体里。
“怎么样,可是美味?”涵涤医师笑着,眸子却一直观察着招凝,招凝满足地应了一声,但显然这不是涵涤医师想要看见的,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小仙子曾经可吃过这糕点?”
招凝瞧着他暗藏的期待和紧张,招凝顿了顿,坦诚地摇了摇头,“延寿糕点,世间难求,招凝之前没这福气。”
涵涤医师呆了呆,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
招凝顿了顿,“涵涤医师可是想要问什么?”
涵涤医师迟疑了片刻,这才干脆直白道,“这桂梨万福糕其实是我儿所创,遇女修朋友来访最喜以此招待,老夫实话说了,老夫在你身上感应到属于我儿的气息,想来你应该和我儿很是亲近,不然也不会残留。”
这倒是将招凝说呆了,亲……亲近?他的意思就差直接问,你是不是我儿道侣?
“涵涤医师说笑了。可是认错了,招凝并无……”招凝咽下“道侣”二字,换言问,“涵涤医师可是寻子心切,弄错了。”
“不会的,不会的,老夫特意寻着那丝感应去到恪渊洞府外的,还以为是他替我带回阿玉,却不想是……”涵涤医师忽而定定盯着招凝,呢喃着,“恪渊说,阿玉得了‘轮回·身外化身’秘法,该不是轮回转世变成女儿身了吧……”
这一想法登时让他看着招凝的目光火热极了,只差直接扑上来按着招凝喊“阿玉”了。
招凝生出几分局促,起身退了几步,远离那涵涤医师古怪的眼神,面上维持平静提醒着,“涵涤医师,您当真误会了,这般,许是之前我之前与令子有所交集,我忘记了,您容我几天仔细回想回想。”
“好,无妨,慢慢想。”涵涤医师的态度更加殷切了,笑眯眯地看着招凝,像是认定了招凝不是他儿转世就是他儿道侣,“你受伤未愈,记忆模糊,正常的。”
招凝赔笑了一声,转身欲走,涵涤医师却又喊住,在招凝僵直恨不得喊师叔的神色里,他把桂梨万福糕和两碟菜品有放回食盒里,再次塞给招凝,“嘿嘿,回房边吃边想。”
“好……”招凝无奈极了,甚至有一丝欲哭无泪。
她拎着食盒,小步离开涵涤医师的视线范围,转而步子便小跑起来,到了房间便钻进去,背靠着阖门,凡躯力少,不过跑几步,便急喘了两口气。
“怎么了?”
侧间的师叔看着她,眸子中带着笑意,招凝郁闷地走近,放下食盒,盘坐在他身旁的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