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不再理会一脸懵然疑惑的卢华,他把信函重新折好还给卢老爷,肃声道:
“白某已然知晓事情经过。卢叔父,南侠展昭喜好游历,一贯行踪不定,我暂时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更别提讨论卢华之事。不过,这红衣侠女既然和南侠认识——不论是朋友还是红颜知己,想来应该会有联络他的方法。
“既如此,白某就亲自去一趟那草州桥,既给这信中提到的失明老太太送去银钱,也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南侠。见到南侠之后,晚辈自然会同他分说明白,卢华乃是我义兄的堂兄弟,无需外人教训。”
卢家父子一听到白玉堂的承诺,顿时大喜。
卢老爷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暗下决心,日后一定不能再心软,务必要严格约束儿子卢华的行为。而卢华则觉得头顶上压着的一块巨石被移开了,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若不是卢老爷在一旁盯着,他都想当场邀请白玉堂去外面寻欢作乐了。
不过,卢华并未等多久,就找了和白玉堂私下里相处的机会。于是,他立刻提出晚间的出游计划,然后笑容暧昧地等着白玉堂点头。
白玉堂冷眼瞧着上赶子“送死”的卢华,缓缓点了点头。他原本打算明晚再开始“教育”这厮的,不过既然他这么积极急切,那自己也不能太拖延松懈。
“好,我们今晚一起出门,我与卢兄同乐。”
“哎呀,我就知道白兄是敞亮人,绝对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假正经。”
这晚之后,一连七天,白玉堂都和卢华形影不离。并且,两人总是天亮前就出门,三更后才归来,次日依旧。
卢老爷和卢夫人总是看不见儿子,只好询问管家。管家告诉卢氏夫妇,是客人白玉堂跟着卢华一起出门的,而且卢华并未再去他以前时常流连的妓馆赌场等地方。
听到管家的汇报,卢老爷和卢夫人才稍稍放心,同时也有些好奇,不知这两个年轻人每日都忙些什么。
忙些什么呢?无非就是白五爷让卢华“脱胎换骨”而已。
而卢华此时能保全身上的所有器官零件,大约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全靠祖宗庇佑”。假如这卢华不是“钻天鼠”卢方的亲堂弟的话,落在白玉堂手中后,怎么也要真真正正地经历一遭割肉剔骨的。
江湖人谁不知,白五爷行侠仗义不假,可对待恶人的手段也是出了名的狠辣刻毒。
七日之后,白玉堂不再带着卢华外出,而是向卢老爷辞行。他言明要去草州桥一带寻访南侠展昭,顺便给那个住在破窑里的可怜失明老太太送些银钱。
卢老爷连连道谢,殷殷叮嘱,又吩咐卢华亲自给白玉堂送行。只是,他这话刚说出口,就听身后传来“咕咚”一声,竟是儿子瑟瑟发抖地跌坐在地。瞧他那满头大汗两股战战的模样,似乎是受到了莫大惊吓。
“华儿?”
“爹……爹……”
“华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为父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好,好,儿子、儿子确实不舒服,就、就不方便送白五爷离开了。”
卢老爷爱子心切,此时哪里还敢让卢华出门,他一边扬声吩咐管家快去请大夫,一边向白玉堂致歉。
白玉堂淡然一笑,朝着卢老爷施礼作别,而后看也不看瘫软在地的卢华,转身径直离开。
他相信,卢华此后不论在家中还是去街上,再不敢多瞧女人一眼,也不会再有任何寻衅滋事的恶劣行为。
“那南侠做事也不够利落干脆,只是警告一番又能震慑多久呢?啧,最后还得我白玉堂亲自出手。”
就在白玉堂离开三元镇后没多久,一封加急信函也离开了三元镇,不久后就会被送到此时正在开封逗留的展昭手中。
而这写信寄信之人,正是之前和展昭一起喝酒吃饭的三元镇林捕头。
这林捕头和展昭交好,又记恩,自从展昭离开三元镇之后,就一直留意着卢府动静。
他是本地捕头,许多消息格外灵通,因而很快就得知了白玉堂拜访卢府这件事,之后又从卢府的下人那里打听到了不少内情。等到他听说白玉堂准备去草州桥一带后,心里就多了几分担忧。
说实话,这林捕头和卢华一样,也觉得剑灵是展昭的红颜知己,因而便有些担心白玉堂年轻气盛,此去草州桥后会给南侠的红颜知己带去麻烦。
于是,白玉堂前脚离开,林捕头后脚就给远在开封的展昭写了信,告知他白玉堂去草州桥一事。
“算算路程,若是展爷接到信后立刻动身,应该能赶得及吧?”林捕头喃喃自语,“非是我怀疑白玉堂的人品,觉得他是那种喜好迁怒之人,而是这白五爷相貌出众又文武双全,而展爷性格谦和宽厚,又太过守礼,那位红衣女侠……”
不提这三元镇的林捕头都脑补了些什么,也不说展昭接到加急信函后是否会立刻动身,只说白玉堂离开三元镇后,一路晓行夜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陈州附近的草州桥地界。
找到天齐庙之后,白玉堂原本以为要多加打听才能寻到那位住在破窑里的老妇人,没想到他刚和天齐庙里的老道提起一位姓李的失明妇人,就有了令他吃惊的发现。
听闻白玉堂的询问后,老道二话不说就从斜跨的布兜里掏出了七八枚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符箓来,并且语气熟练地挨个介绍了一番。
等到白玉堂听了一耳朵的什么姻缘桃花符、静心凝神符、平安康泰符、驱邪避灾符、财源广进符、五谷丰登符、家畜兴旺符等等后,终于听到这热情推销符箓的老道提起了住在破窑的失明老太太。
对了,这老道称对方为“铁嘴神断李仙姑”。
“这位大官人,老道也不诓你,如今要约见李仙姑一面,得提前三日预约登记。但若是你和李仙姑的缘分不够深,去见她一面也问不出什么来,还不如直接从老道这里购买李仙姑亲手绘制的符箓,您瞧瞧,种类齐全,质量上等,道韵天成,保管有用。”
白玉堂剑眉微扬,心底泛起一丝古怪。他暗想,如今这世道,凡是有些名声的神棍神婆,就没有缺钱困窘的,怎么那红衣侠女还要借钱帮助对方?
“道长,那位李仙姑的——生意很兴隆?”
“无量天尊在上,大官人不可妄言。咱们李仙姑为信众解惑,是为了积攒福气渡劫,不可和那些凡俗生意相提并论。”
闻言,白玉堂轻哼一声,心说这仙姑大概还是个沽名钓誉假清高的,便似笑非笑地问道:
“既然是为了结缘,想来你这符箓也不要钱了?免得沾染了铜臭味,污了人家李仙姑的清白道行。”
“非也非也,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大官人,李仙姑她老人家说过,其实并不在乎这符箓能卖出多少银钱,因为只要有谁得了符箓,都是她的一份功德。可是长此以往,对求取符箓的信众却是有害无益。要知道,有舍才有得。信众花些钱买符箓,是小舍,得到符箓的庇佑,方是大得。这舍得之间的玄妙,绝不是世俗中的金银铜钱能体现的。”
“道长倒是能言善辩,看得通透明白。”白玉堂摇头失笑,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非也非也,非是老道我看得通透,而是李仙姑她老人家看得明白深远,这番道理也是她老人家时常告诫我等的。”
再次从老道嘴里听到“李仙姑”这个称呼,又见这老道果真一脸虔诚信服,白玉堂微微一怔。
他又试探着打听了一些有关李仙姑的事迹,发现这老道确实相信李仙姑的本事,而非是为了哄人钱财而和那个神婆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