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从院子的方向吹过来,从三人中间穿过,源辉月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从风中嗅到了某些不祥的气息……某些她不太喜欢却被迫格外敏感的味道。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一路走来没撞见一个人了。
“那、那个,龙崎,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这个时候,呆逼如冲田冈也总算回过味来,“其他师兄他们去哪儿了,被师父带走了?”
“没有啊,他们还在寺庙里。”龙崎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淡定地说。
冲田:“那他们人呢……”
“还在这里啊。”
那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他刚要开口继续问,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踉踉跄跄地从前头跌进来。冲田冈看到他的脸,心底骤然一紧,下意识把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村上师兄……”
这个人叫村上宽,最早跟着西条大河的几个人之一,为人性格阴沉、脾气暴躁,喜欢借着资历欺负新来的人。冲田冈被西条大河看重,因此倒是没被他欺负过,此时他看着这个半途冲出来的人,握着刀的手紧了紧,下意识上前一步把另外两人挡在身后,一边干笑着说,“师、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偷渡人质这活儿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此时忽然被人撞见,他一时间也昏了头,心底第一反应居然是混乱地想着和这位师兄拉拉关系试图编个谎话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然而半点没注意他的寒暄地,村上宽死死朝他们盯过来,像是望着什么有深仇大恨的仇人,眼睛里几乎沁着血色,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惧。他抖着嗓子问,“……是你?”
是什么?
冲田满脸迷茫不知道这位师兄中了什么邪,然而不等他想明白,身后已经响起一个清亮且熟悉的声音,仿佛是在回答他的话地,慢吞吞地说,“啊,还漏了一个啊。”
对面的人被这一句话激怒,大吼一声,举起刀就朝着他们冲过来。
冲田冈蓦地愣住,正恍神的时候,被后面伸过来的手搭着一推一带,他整个人不知不觉就被调换到了后头来,面前换成了那个他熟悉的那个身影。
他看着龙崎也提起刀,往前走了一步,比起跌跌撞撞冲过来的村上甚至可以说闲庭信步地,他单手握住刀柄,注视着村上跌来的方向,在对方靠近的刹那,长刀出鞘。
他出刀的准确程度就像是村上自己撞上了刀刃,一抹璀璨的光华在空气中倏然绽放,宛如一道破开阴云的闪电。伴随着村上的惨叫,刺目的鲜血如同雨丝般溅射在空气里。
浓厚的血腥味霎时间塞满了整片空间,和院子外漫过来的气息连到一起。
断断续续的□□响起,冲田冈僵在原地,像是忽然被刀刃带起的风掀走了头顶障目的叶片,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声不止来自面前的村上,还来自四面八方,寺庙的每一个角落。
【“其他师兄他们去哪儿了,被师父带走了?”
“没有啊,他们还在寺庙里。”】
他怔怔地看着前面那个尚显单薄的背影平静地收刀,将握刀的手伸过来抓住身后黑发美人的手腕,习以为常般说了句“走吧”,然后就跨过那摊溅落的血液,目不斜视地从还在地上痛苦□□的村上身边走了过去。
他往前迈了好几步,似乎终于察觉到后头的人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头,“你不走吗?”
冲田冈:“我……”
他大脑混乱着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视线下意识往前一扫,身体忽然猛地僵住,眼瞳骤然紧缩。
“师父……”
龙崎郁夫被这一声提醒,立刻回头,这才发现走廊的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黑压压的人影,打头的人十分熟悉,带着那个他们已经看习惯了的老者的能乐面具。
他像是阴影中忽然钻出来的鬼怪,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了,只等着他们自己自投罗网。
透过那个老旧的面具,龙崎和对方远远投来的阴沉沉视线对上,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身边拉着的人带到了身后。
空气好像瞬间凝滞起来,连寺庙中的□□仿佛都被压了下去。
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氛围中,带着能乐面具的人缓缓往前走了一步,在他们紧张的目光里抬起手,鼓掌似的拍了拍。他看也没看墙角处倒在血泊里的村上,视线死死盯着龙崎。
“真没想到,连我都看走了眼,我教出的最出色的弟子居然是你。”
龙崎郁夫跟他对视了几秒,正要下意识抬手去握刀柄,右手忽然被人按住了。
他一怔,疑惑地回头,就见源辉月正耷拉着眼睫,一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拉住他。
她好像刚刚从某种沉重的晕眩中挣脱出来,脸上表情还有些不太好,脸色白得像纸。保持着这种疲倦的神情,她冲着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别动,后面那几个人有枪。”
十字路(十四)
源辉月这会儿的确不太好,晕血症发作得严重。
饶是她也没想到现在的小孩居然这么莽,且行动力如此惊人。前脚决定了要带她出去,后脚就先下手为强地把自己的师兄们全部砍翻了,路上遇到个漏网之鱼也不惊不慌不急不忙,出手快如闪电,源辉月都差点跟他那位师父一样给他鼓掌表示干得漂亮——如果她不晕血的话。
这孩子目测还不到十六岁,源辉月十六岁的时候还在给人组后援会陪着迹部追逐网球梦想呢。
只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后浪来势汹汹前途远大得有点过分了。
她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大脑沉得厉害,脑子里头的思绪仿佛都平白有了重量,聚成一片幽深的大海拽着她的意识往下沉。
身旁的小孩好像终于发现了她的情况不太对,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拦住龙崎的这几秒工夫,对面站在西条大河身后的几个人开口了。
“源小姐,幸会。”
源辉月懒懒地抬眸看了一眼。
新来的几人全都带着面具,大概是见不得人吧,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连手上都带着手套。领头的那个比西条矮一点,但气势仿佛不落下风,比起他是西条的下属,两者更像是地位对等的合作关系。他的面具后头大概还戴着变音器,声音带着异质的机械感。
他远远地站在走廊末端,似乎并不打算过来,只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她说,“老实说,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是请相信,我们对源小姐并没有什么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