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
“柯南,三十秒。”
车后远远传来一声应和,然后稍显稚嫩的少年音开始倒计时,“三十七、三十六、三十五……”
金发青年的位置被椅背挡住了,灰原哀望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手一直平静地搭在方向盘上,骨线流畅稳定。源辉月的手就放在他右腕的脉搏间,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越界到危险的位置,但他仿佛连条件反射地躲避都没有,从头到尾安静得近乎驯服。
“……三十二、三十一、三十。”小侦探倒数到第三十秒,飞快转身往车上跑,源辉月平稳接过了柯南的倒计时。
“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安室透的脉搏在她指腹下规律跳动着,像在地壳下泊泊流动的暗河,但比起冰冷的河流,他要更加鲜活而有温度,几乎能让人想象到血液从他身体的血管中冲刷而过的场景。
她凝神数着时间,一边低低垂下眸。
【“你是不是又作弊了?”
“诶?没有啊。”
“还说没有!而且哪儿有人的脉搏频率正好是一分钟六十下的啊,太犯规了吧……”】
“十、九、八、七……”
柯南安全上了车,安室透开始启动汽车,引擎在前方的车盖下发出轰鸣,像逐渐苏醒的猛兽,驾驶座前方的表盘跟着依次醒来,细长的指针来回摆动。
“六、五、四……”
艳红的跑车从展台上冲了下去,油门一踩到底,速度开始飞快叠加,落地窗裹挟着外头的夜色惊鸿掣电般眨眼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三、二……”
夜色和火光被猛然撞成了漫天星屑,高空的风声、救火车的鸣叫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人群的惊呼声,他们从寂静的宴会大厅冲出来,瞬间坠入了烟火红尘中,伴着源辉月最后一声倒计时,爆炸惊天动地的轰鸣撕碎了夜空。
“……一。”
跑车如同闪电在两栋高楼间横贯而过。
倒计时(二十九)
在那辆跑车撞碎玻璃从对面高楼中冲出来你的刹那,b座守着的人仿佛集体心脏停跳了一瞬。
短短两秒钟的时间仿佛比一辈子都要漫长。
为了给跑车的落地腾出位置,众人集体从楼顶撤到了底下一层。浅井市长拿着望远镜把身体探出了窗沿往外张望,只看到一道艳红的影子从头顶一掠而过。对面高楼的顶楼的爆炸声穿过六十多米的距离,威力不减,几乎要把他震出耳鸣。浅井市长被连带着冲刷过来的热浪掀了个趔趄,不顾阵阵发疼的耳蜗,扔下望远镜后一把拽了个人确认,“他们冲过来了,对吧?对吧?!”
一不小心被他抓住的还是那个常磐集团的倒霉负责人,他提心吊胆半晚上,刚刚糟了一波冲击,此时被抓住猛烈地晃了两下,差点吐出来。
浅井市长扔下这只没用的弱鸡,转身就往楼上跑。
此时b座的楼顶上,源辉月刚刚从安室透肩上离开,左右看了看。
某位说好只是个普通人的私家侦探仿佛专业特技赛车手,从楼顶冲出来、腾空调整方位、直到定点落地,一气呵成,跑车精确地砸进了b座楼顶的游泳池里溅起哗啦啦的水花,涨潮似的将整个餐厅淹没了大半。
她披在肩上的长发也被水溅湿了发梢,湿淋淋地贴在手臂上,源辉月正要抬手去撩,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身边人抓住了。
温热的掌心贴服在她的右腕内侧,对方抓得很紧,但又矛盾地仿佛并不太敢用力。
“……辉月你刚刚动作好慢啊,再不回来我就下去找你了。”
轻飘飘的声音像羽毛一样在她耳侧轻轻一掠,源辉月一愣,下意识顺着抓着她的手抬头看去,金发青年还坐在原地没有看她,一手搭着方向盘,碎发遮住了眼尾。
她一时没有听清那句话,问了句,“什么?”
“……没事,我是说,辉月桑你怎么知道我的心率是一分钟六十下的?”安室透回头说,神情自然,就好像她刚刚一瞬间察觉到的异样只是偶发的幻觉。
“……”
源辉月迟疑了一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没等她梳理好思绪,对方凝视了她两秒,忽然浅浅笑了笑,有点突如其来地说,“辉月桑能够靠过来一点吗?”
“……”源辉月迷茫且乖顺地朝他靠了靠。
一只手伸过来,落在了她左侧的发鬓上。她只感觉脸侧微微一凉,像是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了一下,回过神时安室透的手已经收了回来。
将一枚精致的发卡扣在她鬓发间的青年朝她一笑,“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轻得像游絮,灰蓝色的眼瞳倒映着水光的波纹,有一瞬间仿佛极为清澈而真实,干净得一眼就能够望得到底。
源辉月:“……什么?”
安室透朝某个方向微微示意了一下,“辉月桑的生日啊,十二点已经过了。”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回头看去,餐厅正对门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看到纤细的秒针正好往前一跳,来到了第五格。
时间刚刚走过零点,此时已经是六月二十一号了。
大呼小叫的声音终于从楼梯口蔓延过来,柯南在后座向目暮警官几人招手,众人劫后余生的呼喊和庆幸朝着他们奔跑而来,像一部商业大片的经典收尾画面。对面的大楼像夜色中的火炬,还在熊熊燃烧,火光远远照过来倒映在水面上,像旭日初升的霞光。
源辉月正望着霞光出神,忽然被人从座位上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安室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绕了个圈来到了她近前。
“?”
“辉月桑要自己下地吗?”迎着她疑惑的目光,金发青年笑着说,“底下的水有点深哦。”
她低头看了看,默默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