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界内部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风见所在的部门当然也参与了,这会儿守在楼下的都是他们的人。
源大小姐做事情从来不需要别人批准,更不会事写一份文件给他们讲解行动内容和目的是什么,他们只能自己艰难地跟上她的脚步。所以这会儿风见站在楼下跟上司汇报完情况,大脑还有些转不过来,甚至感觉有点像在做梦。
然而唯一纵观全局的上司并没有照顾自己下属的智商和心理,他听完汇报只是平静点了一下头,然后问,“松田警官也来了吧,人在哪儿?”
“哦,他去那边抽烟了。”风见连忙往大楼背面的方向一指。
还找他借了个打火机。
降谷零略一挑眉,“他没上去?”
风见摇了摇头。
他感觉上司的眉心似乎倏然簇了一下,眼瞳中多了几分沉凝的情绪。他来不及问,就见到他摆了摆手,“我去看看,你继续守在这里。”
“是。”
大楼周围的配套设施还没修好,开发商就跑路了,平时会来这里造访的除了某些实在无处可归的流浪汉,就只有某些在大自然里生活的小动物。
周围的植物生了将近半人高,降谷零沿着墙找到背面,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靠在墙上抽烟的黑发青年。
他面前是片生着厚厚苔藓的水池,开发商当初大概在这里规划了个花园式景观,底下细密的鹅暖石一路铺过去,太久没有人打理,杂草已经快要将石子埋得看不见了。
降谷零拨开草丛走了过去,“我还以为你一到这里就会冲上去。”
叼着烟笑了笑,松田阵平含糊地说,“然后给他一枪?”
他的视线依旧散漫地落在面前的水池上,倒映着夕阳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波光下有一个模糊的倒影。
降谷零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把玩的御守,微微一怔,“这个是……”
“上次在难波布袋神社抽到的那张签。”
青年垂眸扫过去一眼,嗓音忽然轻了轻,“……所以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运气很好。”
“什么?”
松田阵平的嗓子有些哑,懒沉沉的,没什么表情背出一段资料,“单亲家庭,父亲从事暴力相关行业,因为某些意外失业,然后消沉、自暴自弃、酗酒,童年和少年时期被周围人嘲笑排斥……”
“阵平!”
“我不是在说我自己,”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我刚刚念的,是烟火师的资料。”
降谷零蓦地怔住。
依旧挂着那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笑容,黑发公安拎起那个御守,垂眸看去,“难怪那家伙要这样说,我大概的确是比他幸运多了。”
“……”
“所有的拆弹专家都是设计炸弹的大师,上面那个水银炸弹是我做的,但是他居然没有认出来,还真以为是他自己的。”
“也对,”松田阵平轻飘飘地说,“他跟我选的地点都一模一样。”
一阵风吹来,水池上的影子被扭曲了刹那,又重新复原。
就好像水底下有一个人,正透过水面,笔直地、固执地和他对视。
“这个问题……”降谷零忽然开口,“我还以为你已经跟辉月讨论过了。”
“什么?”
松田恍然回神,侧头对上了好友的目光,就见他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我忘了,当时你没有听到。研二后来没有告诉你?”
另外一头。
高层的墙壁没有完全封口,像个建了一半的半开放平台,傍晚闷热的风从山林吹进来,平台上的视野一百八十度开放。
源辉月走到倒数第二层楼层时,终于找到了烟火师。
回荡在空旷楼道中的脚步声似乎将沉浸在拆弹中的烟火师惊醒了,源辉月看着他佝偻地转过身,身边是乱麻似的电线和零件。
他像条被逼到了绝境的野狗,双目赤红,低低喘着粗气,似乎理智早已随着脑髓一起湮灭,让和她一起上来的公安几乎是立刻警惕地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
轻轻拍了一下稻见的肩,源辉月表示没事,然后慢悠悠从青年身后走出来,看了看地上的零件,又看了看还在喘气的人。
“全部拆完了,”烟火师死死盯着她,将手里的拆弹工具扔到地上,嘴角的笑容夸张中透着隐隐癫狂,“我赢了!”
安静注视他几秒,源辉月忽然笑了,“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啊。”
“人类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活着没有意义,死了也没有意义。人群不过是另外一种只会追逐亮光的飞蛾,愚昧地喜欢美丽而空洞的东西,无论有多危险恐怖——这不是一直都是你的理念吗?”
“在烟火和爆炸中死亡,本来就是飞蛾的宿命吧,包括其他人,也包括你自己。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炸弹拆掉?”
癫狂的表情僵住,烟火师愣愣地看着她,好像思维忽然停摆。
“你原本会被这场最盛大的烟火送往你最喜欢的地狱,可你为什么没有去呢?”源辉月几乎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从车上下来了?”
“我……”
“因为不想输给我?不会吧,我做的不是跟你一样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要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