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请来的顾问安静旁听完了整场会议,全程一句话没有说,此时正在低头看着本上和树的资料,听到点名,这才从纸页上移开目光。
他微微顿了一下,但最终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地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管理官安排得很好。”
追踪者(四)
“是吗,警视厅已经将那位本上和树君请来配合调查了?”
源辉月听着电话那头的消息,“我知道了。”
她刚挂断电话,身后的休息区里传来一句好奇的询问,“犯人已经抓到了?”
“东海林姐姐,还不能说是犯人吧。”柯南纠正,“到目前为止都只是推理,还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而且也要等到法院定罪才能说是犯人。”
“抱歉抱歉,一时口误。柯南君真严谨,以后来当法医怎么样?”
女法医笑着薅了一把小侦探的头毛,她是个相貌艳丽性格诙谐的美人,尤其喜欢逗小孩。柯南无奈坐在原地被薅,只默默地对“当法医”这个提议提出反驳,“我还是比较喜欢当侦探……”
大概是研究所很少会有小孩子过来,小侦探才在这里坐了半个上午,被热情的大人们投喂的小零食就已经抱不下了,全堆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方才神仓所长路过时看到都有一丝震惊,“我都不知道你们平时藏了这么多零食??”
“不过,原来那对情侣是一个将生的希望留给另一个,好不容易得救的人又发现爱人没有出来而回去找他,所以才在火场里双双殒命的吗?”东海林接着感慨,“不是说人都是自私的吗,说好的至死不渝的爱情违背人类天性呢,这不是还有这样的特例吗?”
办公室里原本正在闷头整理资料的实习生插了句嘴,“违背人类天性?”
“啊,英国演化理论学者理查德·道金斯的研究,他有本书叫《自私的基因》,里面讲了人类生来就是自私的,因为生物的个体和群体本质上都是基因的临时承载体,既所谓人类是基因的傀儡,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受到基因控制,而基因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更快更多地复制。”
东海林端起杯水说,“所以无论是本能的求生欲,还是为了繁衍而诞生的爱情,全都是基因控制的结果,毕竟爱情本质上也只是一种激素嘛,保质期只有四年。”
单纯的实习生听得愣住,世界观似乎受到极大震撼。
“你不要吓唬久部啊,”三澄美琴无奈地回头,又对他们还对爱情和世界怀有美好期待的小实习生说,“这只是一种绝对客观的说法,在学术界也很有争议。毕竟,如果完全按照理查德·道金斯的理论,不说历史上那么多为了某些崇高的理想放弃生命的人,就最近的例子,我们刚刚说到的那对情侣不就违背了这个天性吗?”
东海林淡定地点头,一点没打算坚持,“所以理查德在《自私的基因》里得出‘人类不是长情的生物,至死不渝的爱情是违背人类天性的’这个结论之后,后面还有一段话。‘所以人在结婚的时候,不应该说什么不论贫穷富贵我都不会离开你这样的话。而是应该把双手放在自私的基因和进化心理学上宣誓:我将违背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永远爱你。’”
源辉月的眼睫忽然微微颤了一下。
【“我……”】
东海林放下水杯,一脸感动,“所以我一直都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了——虽然现实中就没几个人能够兑现的,而且也没人跟我说过,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三澄美琴无奈,“不要这么悲观嘛。”
“我说的是事实啊,难道美琴你有过这种经历吗?有明明已经安全了却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回危险中去找你的人?”
“额……”女法医思考片刻,“没有。”
“是吧,所以人都是自私的这一点还是基本成立的。”东海林点头,她喝了口水,看到了走回来的源辉月,有些好奇地问,“源小姐呢,你有过吗这种经历?”
在沙发上坐下,源辉月漫不经心地拆了一袋弟弟的仙贝,露出了一点思索的表情。
柯南回头看看她,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脑袋,小大人似的开口,“东海林姐姐说的这种会威胁到生命的危险,正常人生活中本来就很少遇到吧。”
“啊,说的也是。”
“能不遇到还是不要遇到吧,”三澄美琴摇了摇头,“而且非要说起来,屋敷大爷也是一个和自私基因相悖的例子吧,都到了那个年纪了,不是还是和妻子感情很深厚吗。”
柯南:“神仓所长说的那个不愿意将妻子的骨灰领回去的老爷爷?”
“对,因为那天美代子婆婆是跟他吵了架才跑出门的,之后就遇到了意外。所以屋敷大爷一直认为那是天谴,因为他不是个好丈夫,那是对他的惩罚。”
比爱人死去更加让人痛苦的,大概就是分开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对方“滚出去”。
美代子婆婆非常守信,果然就再也没有回来。
东海林忽然感性起来,“所以有时候忽然觉得,能够一起死在火里,对那对情侣来说说不定也是个好结局。如果当初真的有一个人活下来了,接下来的人生该有多痛苦啊,说不定也会像屋敷大爷这样,根本无法面对现实吧。”
“……”
一片红彤彤的仙贝从旁边递过来,看起来非常辣的样子。柯南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接过后顺手倒了一杯水,没有自己喝,而是放在了他姐手边。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许多,只能听到不远处仿佛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中堂系医生翻动纸页的声音。
“嘛,所以今天所长也去找屋敷大爷下棋了。”
大概是不希望气氛继续沉默下去,三澄美琴又掩饰似的重新捡起话头,“屋敷大爷的妻子的骨灰一直都放在我们这里,他不肯认领回去。所长当初劝了他很久,最后屋敷大爷终于被说动了,提出只要所长跟他下棋赢一局他就听所长的话。”
东海林默默补刀,“但是所长的棋技太烂了,一直到现在,一局都没有赢过。”
源辉月忽然问,“那位本上桑那边呢,神仓所长也是一直劝那位兄长来将妹妹的骨灰领回去吗?”
“每年都劝啊。”三澄美琴叹气,“今年的七月七号,也就是本上小姐的忌日那天,所长也跟那位兄长打电话了。劝他将本上小姐带回去,否则让她这样一直在外面回不了家也太可怜了,但是那位兄长君只冷漠地说了一句‘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就把电话挂了。”
“这样啊。”
无意识地“咔嚓”咬下一块仙贝,小侦探陷入沉思。
姐弟俩好像忽然思考起什么问题来,一人拿着一块仙贝不知不觉就解决了大半。见他们俩吃得开心,东海林医生有点眼馋地在桌上也找了袋一样的仙贝拆了,递了一块给三澄美琴,将跑题八百里的话题拐了回来,“话说回来,当初那场火灾,跟那对情侣同一楼层的幸存者有六个,五个已经遇害,还剩下一个女孩子对吧?”
三澄美琴点点头,“叫做新堂堇,是个画家。”
“不管怎么说,警方这个时候将那个兄长逮捕,至少她应该是安全了。”
东海林感慨地说完,“咔嚓”一口咬下仙贝,嚼了三下,忽然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