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不?通就快点出?来,何必自讨没趣?”
“我?我?只是想让她释怀一些。”
沈槐安思及林家一案真相,无能为力地?垂下眼帘,微弱的声音唯唯诺诺。
“那她现在?释怀了吗?”
“她似乎更想不?开了。“
容景枝嘴角抽搐,无法理解地?扶额,烦躁地?歪着脑袋质问道:
“既然如此,你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我?、我?”
沈槐安支吾了半天,仍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像是锯了嘴的闷葫芦,把人急得七窍生烟。
“你你,行了,下去吧你!”
容景枝没了耐心?,想听的绯闻趣事半点没捞到,还发现这人极其忸怩啰嗦,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思绪发散,一想到这人要拆散裴言渊和林知雀,更是火上浇油。
不?一会儿,她立刻让车夫停下,一脚踹走白面书生,严肃地?命令他只能跟在?后面。
于是,京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多了一个黯然神伤,又委屈巴巴的男人。
昨夜至今,连着出?了这么多事,林知雀早已筋疲力尽。
尽管她觉得沈槐安话里?有话,不?禁有些懊恼,后悔意气用事赶他走,应该追上去多问几句才是。
可?精力实?在?不?济,刚站起身就头昏脑涨,一沾枕头就睡,只好作?罢。
兴许是近日追忆往事,她睡梦中忧思惊惧,时而?是欢声笑语,时而?是痛彻心?扉的哭泣。
最终爹娘的面容逐渐模糊,化作?一缕白眼飘散。
林知雀拼命地?摇头,极力想抓住一丝半缕,却终究是白费力气,泪珠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落。
她心?下一空,恍然惊醒,迷茫地?掀起眼帘,缓缓环视周身。
夜幕沉沉落下,寝阁中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小窗虚掩。
透过缝隙往外看去,院内万籁俱寂,皎洁圆月挂在?天边,清辉洒落满地?。
林知雀抱着膝盖,蜷缩在?小床上,忽而?想起今日是每月十五,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她落寂地?敛起眉眼,孤零零望着一轮圆月,眼前浮现当年的欢声笑语,一声轻叹消散在?长夜之中。
夜色渐深,屋外再无来往脚步声,想来是众人都已经酣睡。
林知雀平复心?绪,甩甩头将伤心?事都抛开,对着黑夜扯起嘴角,再次打起精神。
她起身活动着发麻的胳膊腿,蹑手蹑脚弯下腰,从床底翻出?爹娘的牌位,还有简陋的香案与?小炉,悄然出?了门。
按照大梁习俗,每月十五要给已故亲人上香,告慰黄泉之下的亡灵。
世族之家兴建宗祠,寻常百姓家也会供奉牌位,平日里?香火不?断,到了日子阖家行礼叩拜,以示缅怀与?敬重。
但?是,林家一朝颠覆,气派的祖庙与?祠堂早已荒废,任人践踏和拆毁。
爹爹生前是戴罪之身,连立牌立碑都不?行,这一小块粗糙的牌位,还是她买了木板,偷偷描出?来的。
私自祭奠罪臣是大罪,她不?敢将牌位摆上来,只能用布包着压在?床底。
每月十五夜深人静之时,才能找机会溜出?去,点上攒了许久的香火,兀自与?爹娘说说话。
月色清明如水,透过斑驳树影,照亮了幽深隐蔽的小径。
林知雀凭着记忆,熟门熟路地?穿过小花园和石子路,行至一座僻静荒凉的假山,笃定地?停下脚步。
倚月阁人多眼杂,屋子狭小封闭,跳动火光极易被人察觉,香火气经久不?散,终究有太?多祸患。
数月之前,她找到了这处假山,日夜探查好几日,发觉甚少有人来往,此后都会在?此祭奠。
林知雀谨慎地?走了一圈,确定附近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摆上香案与?小炉。
袅袅青烟在?夜空飘散,她神色肃穆地?双手合十,一伏,二拜,三?叩首,举着香喃喃道:
“爹、娘,女儿无能,至今未能还林家清白,让你们连魂之归处都没有。”
她惭愧地?俯下身子,膝盖跪在?冷硬地?砖上,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故作?乐观地?牵起嘴角,不?想让双亲担心?,坚强道:
“但?你们放心?,女儿不?会放弃,人生一世,总要带着希望活下去。
女儿过得很好,虽未找到归处,却不?再颠沛流离,还望地?下有知,不?必牵挂。”
牌位立在?假山之上,暗沉的轮廓模糊粗陋,几乎融入漆黑夜色,自上而?下看着她的身躯,在?深夜中瞧着冰冷渗人。
可?林知雀并不?害怕,仰视着幽微烛火,反而?觉得亲切安定。
仿佛亲人慈爱地?俯视发顶,眸光从容悲悯,柔和地?抚过脸庞,看破她所有的为难与?艰辛,无声地?安慰着脆弱的心?。
她眼圈发红,隐忍许久的心?绪涌上心?头,伪装刹那间七零八碎,露出?最原本的怯懦与?迷茫,只想如从前那样?,埋在?爹娘怀中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