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告诉我您听到他们议论小昆昆感情的声音心情不好,我就猜您来了这里。”
应玄羽迈步走到书桌旁,同样手一撑地面坐了下来,理了理衣摆,笑道:“今天还是托了小师叔祖的福才能进来,平时这间房可是禁地,小昆昆护得很紧,我能在门口走一圈已经是占了这个‘师尊’身份的便宜了。”
谢危又将异火一一放了回去,轻叹口气,“所以我那时才要抽取他的记忆,断他因果线,就是怕他执念过重走入歧路,但现在……”
“现在何尝不是另一条歧路?”
应玄羽接了他的话,笑道:“小师叔祖是如此想的吧?”
谢危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应玄羽微微一笑,捡起一根开了叉的毛笔把玩起来,一边道:“我听魔主说了,他要您给他一个答案,但您说还没想好,我冒昧问一句……”
他微微正了脸色,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只有您接受他,您才能找到他,您会如何做?”
谢危蹙了下眉,眼里瞬间多了一丝冷意,“你放肆了。”
“放肆的不是我,”应玄羽轻叹口气,“是您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他眉眼一抬,道:“您在拼命说服自己接受他,因为您太想找到他了,但您又觉得不能违背本心,这两种情绪在心里交织,以至于您一直看不清自己真正的心,所以您在犹豫,在纠结,所以您一直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谢危放在桌上的手指骤然握紧,脸色微微紧绷起来,却是难得没有反驳。
应玄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忽而轻轻一拂衣袖,满桌凌乱瞬间收归整齐,再没了一丝往日的痕迹。
谢危下意识握住他的衣袖,“……住手!”
“为何要住手?”
应玄羽轻笑一声,“这痕迹是您百年前所留,但既然如今已经回来了,这痕迹自然没了用处,东西就该放归他本来的地方了,该丢的丢,该整理的整理,这件事由我来做,与小昆昆来做,有什么区别吗?”
谢危眉心皱痕越发深刻,像是笼着一团挥之不去的疑云,怎么也无法寻到突破口。
应玄羽便换了另一只手,将开叉的笔扔了,撕裂的书扔了,破了的砚台扔了,还又帮忙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期间谢危一直皱眉看着,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好,但又寻不到一个阻止的理由,直到应玄羽的手落到那方放异火的华美锦盒上,谢危突然下意识地将它抱了过来,“这个别动!”
应玄羽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到这里怕是会丢,我将它收到密室里藏起来,小师叔祖有什么问题吗?”
谢危的语气不太好,“既是送我的,我来放便是,用不着你出手。”
应玄羽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笑道:“那我去把门上那破洞补一补,都百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想补了,但小昆昆一直不让,如今总算等到您回来,那这他费心维持了百年的样貌也没有必要保留了。”
谢危突然抱着盒子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不……”
不什么,他又突然卡住了。
应玄羽不过是在他帮他整理东西罢了,为何他心情这般不好?
不过是补个洞,那门也确实应该换了,他又为何要阻止?
总感觉……总感觉这人换了一个,哪哪都不太对劲。
好像是别人在抹除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不是他,而是那个费心维持了这般样貌百多年不变的小醋龙的痕迹。
应玄羽就这么在旁边看着,见他疑惑不解的样子,笑得越发愉快起来,直如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笑过之后,却又只剩满腔叹息。
他摇了摇头,道:“小师叔祖啊,你光想着尽快接受他之后找他回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他这般痴儿,便是你中了狐狸血都不忍心逼迫于你,若他知道你只是为了找他才接受他的感情,他又如何自处?”
他轻声道:“这样对他何其不公?他之后应该再也无颜面对于你,别说在一起了,他怕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此生不再见你,以免再对你造成困扰。”
宛如一道天雷当头劈下,谢危整个人顿时激灵灵一抖,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喃喃道:“我竟……我竟没想到……”
应玄羽道:“当局者迷,小师叔祖没想到也是自然。”
谢危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那我该如何做?拒绝他?那我还能找到他吗?”
应玄羽微微一笑,道:“如果抛弃一切外界因素,您想拒绝他吗?”
谢危想了又想,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大概……不会。”
因为太过熟悉,因为那一场旖旎春色,因为小醋龙在他心里是特殊的,特殊到失去他会痛不欲生。
这是他对其他人从没有过的感情。
独此一份。
“可也不会接受,因为您暂时没想过要接受谁的感情,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应玄羽微笑道,“您不必顾忌任何因素,由心而发,从心选择,无论您的选择是什么,小昆昆都不会有事的。”
他说:“这世上延伸向他的因果线有很多,我们好歹是师徒,因果线也是很强的,大不了我走遍这片世界,也总会把他带回来的。”
他退后一步,向着谢危轻轻一礼,便转身走了。
谢危在他身后微微蹙起了眉,莫名有点不太舒服。
是啊,这天下延伸向司昆的因果线何其多,多他一条不多,短他一条不少,何必要以为他这一条就能找到对方,而拼命去说服自己答应呢?
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