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微注意到排队的人里有位男士穿着到膝盖的短裤，露出的左脚是机械腿，而他右手居然还有两根机械手指。

男人端着餐盘，回头时看到宴时钦，热情地打招呼道：“嗨，好久不见。”

宴时钦淡然道：“嗨。”

男人早就习惯了宴时钦总是这种淡淡的态度，他又朝沈予微笑了笑，显然他没有金发研究员那么不识趣和八卦，没有邀请宴时钦和沈予微一起吃宵夜，而是自己走到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容地吃着宵夜。

宴时钦低声道：“他是视觉与智能学习实验室的员工，之前在旅游时发生意外，左脚不得不截肢，就连右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都没有保住，正好公司在研究机械腿和机械手，他就成了第一批亲身体验的人员。”

宴时钦扫了自己的数据卡，点了两份甜品和一个冰淇淋，然后带着沈予微露台走去。

玻璃门一开，江水的青涩湿味扑面而来，沈予微望着楼外，是川流不息的车灯、静静闪烁的霓虹灯以及摩天大楼里透出来的点点灯光，现代的繁华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

“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样，仿生机械腿和仿生机械手臂可以帮助人类重拾生活希望，外骨骼机器人可以帮助人能在身体机能衰退时更好的生活，智能影像可以协助医生为病人做诊断。”

“ai就是一把双刃剑，它能伤害人类，也能保护人类。”

人才是它的核心

沈予微听着宴时钦说的话，不禁回想起修行时，她偶然听到的师祖和师兄的对话。

手中之剑，既可杀生，也可护道，问当如何，唯有问心。

这话里的意思显然与宴时钦表达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宴时钦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到了沈予微关心的事上。

“你说的i ic，我恐怕比大多人都熟悉。”

“在国外读书时，我的老师是i ic的技术顾问，因为这款软件运用了我老师的研究成果，那时我也有幸参与它的研发。”

沈予微讶异地看着宴时钦，她不由自主停下手，这一刻似乎连美食都没有宴时钦说的故事诱人。

“我的电脑安装有这款软件的初代版本。回国后，我听从父母安排，去国内偏远山村支教半年。”

宴时钦生来就在云端，拥有最好的资源，用句老套的话，他的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终点，所以宴家直系这一脉对子女的教育十分严格，眼睛可以眺望星空，双脚却一定要踩在地上，宴家的继承人必须要有责任心。

简单来说就是不能飘了，否则再大的产业也能败光。

正因见识过太多贫苦，宴时钦的一言一行才和其他富二代富三代很不一样。

沈予微听到这时，眼睛微微弯起，恬静的笑从她眼里流出来。仙灵宗之所以那么喜欢入世，是因为仙灵宗的修行从不是闭门造车，见众生疾苦，见众生善恶，才是真正的修行。

“那里的孩子别说接触音乐美术，就连想要凑齐主科老师都很难，常常是一个老师既要教语文又要教数学。”

“他们没有见过钢琴、小提琴，不知道哆来咪发嗦，看不懂五线谱，不知道贝多芬莫扎特，更不知道现在的流行歌手，他们只知道在上学的路上随心所欲地哼着不知名的歌。”

“在征得i ic公司的授权后，我用初代版本软件为孩子们上了一次音乐课。”

“他们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乐器的声音，也不知道一台电脑可以这么强大。”

“不过在使用过程中，小孩子们也遇到了难处，因为他们没有音乐基础知识，所以他们很好奇的问我，这个‘神奇的电脑人’可不可以把他们说的话变成音乐。”

“因为i ic最初的设计只是考虑到了拥有基础音乐知识的群体，就连研发人员都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完全没有基础音乐知识。”

“所以后来我将小孩们的建议汇总，发给了我负责研发的师兄，他们兴奋极了，立刻将这些意见与最新的ai研究成果结合，这才有了输入文字即可转变成音乐的版本。”

“起初i ic就像个咿呀学语的小孩，由文字转换出的音乐经常是乱七八糟的魔音，在长达几万个小时的学习后，才将西方古典音乐以及上百种乐器学了个透，这才开始可以自由发挥。”

“它是站在人类肩膀上，吸收了人类音乐艺术结晶的ai，没有人类对音乐艺术的积累，就不会有i ic，人才是它的核心，利用它去嘲笑人类，是非常可笑的行为，也不是研发者的初衷。”

沈予微注视着宴时钦，他高挑的身影立在夜色中，背后是海青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头顶是灿烂的月光。

这些灯光如同现代繁华的科技文明，而那照耀古今的月亮就像传统人类文明，二者之间从来都不是敌对关系，它们可以共同闪烁。

沈予微轻轻一笑：“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走到宴时钦身边，与他并肩望着繁华的城市。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风声、车声，这是自然与生活的声音。

夜色逐渐深沉，对面大楼的灯光一盏盏地熄灭。

宴时钦这才轻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沈予微抬起手伸了个无比舒畅的懒腰：“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走吧，今天谢谢你了。”

宴时钦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其实心里高兴极了，如果他头顶有一盏象征心情愉悦度的灯泡，现在恐怕是能亮瞎眼的那种。

宴时钦控制住上扬的唇角，让它维持在风度翩翩的礼貌弧度：“以后你对ai有什么疑惑的，都可以问我。”

合格的秘书是要知道该什么时候消失就什么时候消失，然后又在恰当的时候出现。

显然现在就是他消失的时候，所以最后是宴时钦亲自开车送沈予微回去的。

沈予微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宴时钦的车还停在那。

直到她进了屋，才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如果沈予微晚进门一步，就可以看到神出鬼没的秘书突然出现，然后和驾驶座上的宴时钦换了个位置。

车上，秘书一边开车一边道：“宴总，今天你的车被拍到了，需要让平台处理吗？”

秘书在开车前已经将链接发给宴时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