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在轻蔑,“这乞儿年轻力壮还讨钱,活该受些教训。”
小七一打量,被揍的乞丐确实年轻,生得长头钝脸,有一种憨讷之感。
他一边躲避拳脚,一边满口讨饶,“我才从牢里出来,只想讨几个钱果腹,绣香姐何必如此,往日我也没少跑阁里送信,瞧在九——”
一句话没说完,一拳打在乞丐嘴角,鲜血混着口水流出,变成了咿唔作响。
他所喊的女子姿色略俏,衣裳也还鲜亮,乌油的发髻缀着金簪,却很不自在,听得喊话更是神色大变,僵硬的道,“时辰不早,晚归了爷要骂。”
小七随眼一瞥,目光蓦然一凝。
几个打手其实也未将女子放在眼中,但还是收了拳脚,扔下乞丐跟着她回了陈府。
小七远远的打量,陈府门宅高大,内外皆有守卫,当下不合察探,暂时收了念头。
人群仍在指点嘲笑,年轻的乞儿满脸是血,看起来格外凄惨。
原来这人正是陆九郎的跟班石头,他受牵连关进大牢,实在一无所知,好容易给放出来,饿得发昏在街上瞧见绣香,凑前想借点银钱,哪知挨了毒打。此时又痛又饥,悲苦难抑,泪汪汪的受着路人讥笑,面前忽然落下一锭银子。
他想扑住又忍了,害怕又是欺辱与暴打,畏缩的一抬头,瞧见一个少年,眉含英气,明稚挺秀。
少年见他不敢动,足尖一移,将银子推近他的膝前。
石头宛如发梦,惶惶然想起致谢,肿胀的嘴唇一蠕,对方已走远了,并不曾听闻。
小七既然得了线索,也不在街面耽搁,匆匆去寻阿策。
阿策小心的避开胡娘子蹲守的后门,绕到侧边出来,听妹妹一说,不禁大愕,“你说陆九郎在陈府,怀疑是冯公所为?这怎么可能,他明明答应过不——”
话说一半停了,他骤然想起来,冯公当时什么也没应。
小七冷静道,“冯公不是旁人,是裴氏家主裴佑靖大人,阿爹对他信任敬重,这等身份根本不必在意我们的拦阻。陆九郎滑跳机警,装女人唯妙唯肖,陈半坊当面都未看破,怎么可能事后发觉,除非有人透了消息,就算事后我们得知他死在陈家,也会认为是旧怨所致,与裴家一无关联。”
阿策通透过来,半晌静默。
小七低道,“我本想将事情告诉阿爹,但时机不对,不好让他为细琐分心,而且我们的见识不如裴大人可靠,他极可能让我们听从安排。”
阿策心里当然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阿爹有大事,顾不到这些,一个小无赖,罢了。”
小七默然良久,“上天让我见到那枚金簪,难道就这样算了?”
阿策听出意味,蹙起了眉,“你想把人弄出来?说不定他早死了。明日就要离城,不宜多生枝节,裴叔既是家主,为这事让两家生嫌隙也不值——”
小七明白他的顾虑,复又一想,“我答应过保他的命,总得去探一探,你依计划而行,放心,我绝不会影响阿爹的正事。”
阿策知她是个有分寸的,迟疑片刻,一按妹妹的头,算是应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短小,中午加更一章
生死隙
◎有这样的身手,还卖什么妹妹!◎
天还未亮,陈半坊就醒了,又是一堆事等着忙碌。
他出门前还不忘交待绣香,“牢里不用你盯,娇儿也出不了院子,但她这几日闹腾,我娘定是心情不好,你仔细伺候着,敢疏怠当心你的皮。”
绣香柔顺的应下,送了主人掩上门,天光幽蒙,宅中其他人还未醒。她打着呵欠将马桶搁去院角,等婆子来收,突然被一只手捏住了脖子。
“陆九郎在哪?”
绣香还以为强盗入宅,险些尿了裤子,听见问话才回魂,拼命将眼睛看过去。
她到底在堂子里见得多,瞧出来人虽作少年装扮,分明是个女孩,眉眼青稚,长睫茸翘,蒙着面巾也知不俗。
对方指上一收,绣香头脑发窒,欲出的呼喊哑了,赶紧指向地牢的方向,少女挟着她行去。
过了一重院,绣香感觉对方的指力略轻,忍不住开口,“他不是个好东西。”
少女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绣香的胆子稍大了一点,“陆九郎就是个祸根,陈府的主人极凶,你救他等于害了自己。”
少女还是没理,绣香只能期望守卫机灵些,口中念叨,“他浪荡又没良心的,仗着皮相装乖骗怜,不知哄得多少女人失心又失财,落得凄惨无比。”
少女终于回了一句,“你也给他骗过?”
绣香被问得鼻子一酸,“我和旧主人都给他坑苦了,还有陈家的小姐,到此刻仍在做梦,当他是世间最好的情郎。”
少女的目中露出一点怜悯,“不必担心,我寻他与男女之事无关。”
绣香哪管她是为何,一近地牢入口,她的心跳得飞快,才望见牢外打盹的守卫,少女忽然一扬手,一枚石头啪的击过去,守卫脑袋一歪,昏睡变成了昏迷。
少女从守卫处搜出钥匙,门边抽下火把,押着绣香进了土牢。
陆九郎的确在牢里,只是有点惨,已经不大瞧得出本来面目。
他脸庞乌紫的给捆在木架上,身体给鞭子抽得稀烂,两条腿肿得极粗,血糊糊淌了一地,几只耗子舔得津津有味,见有人来才溜去暗处。
绣香纵是恨极了陆九郎,见他这模样也不免双腿发软,牙关颤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