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人嘲讽两句:“不是说费电不放开吗?”
“人家港商来了,该开还是得开啊。如果人家能下单,我们的奖金就有了!你别冷着脸,笑一笑,今天钱厂长都笑成花了。”
想想也是,既然是为了自己,那就笑一笑。
于是等陈兰君到车间时,瞧见的就是在生产线旁微笑的工人,别说,看着还真有点幸福向上的意思,如果忽略生产线上的少少材料的话。
到了车间,陈兰君依然一言不发,把手环抱着,一副很拽的样子默默看完了。
即使钱厂长问话,她也是以简短的一个字或者两个字作答。
陈兰君这幅态度,钱厂长倒有点急了,摸不准她的态度。
等参观完厂房,陈兰君重新戴上墨镜,竟然领着一行人走了,没发表什么意见,也没提合作的事。
钱厂长第二天把引荐陈兰君过来的阿彤喊到办公室,问:“那小陈总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
阿彤欲言又止:“其实……算了。”
“算什么算了,把话说清楚。”钱厂长把脸色一沉,要阿彤把话说清楚。
阿彤叹了一口气:“小陈总觉得,我们现有的设备可能达不到他们公司的要求。”
阿彤以一种老实的神情, 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将那一伙儿港商的意见传达出来。
“厂房起的还不错,可是用了机器未免也太老了些。好多都要用人工。我阿姐的厂子里好早就不用这个了。”
“感觉做出来的东西土里土气的, 就这样拉倒香江里面去卖。不一定卖的出去呢,我可不想坑我姐。”
“就算是我盯着干, 恐怕有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太麻烦了算了。”
……
简而言之,就是有点看不上, 厂子里现有的设备和工艺。
钱厂长愤怒地拍了拍肚皮, 骂了一句脏话:“还看不上我们第四食品厂,哼,黄毛丫头懂什么?我们好着呢!”
一旁的副厂长扶了扶眼镜,问:“那么事情到底有没有周转的余地?阿彤, 这线是你牵的, 你可不能不管呀。”
阿彤无奈地说:“我肯定劝了呀,再怎么说, 我现在也是第四食品厂的一份子。而且我家里人也是。但是……欸……人家说了。真的要签单也可以。就是现有的一些设备包括管理条例,要按照他们的要求重新整改。如果达不到要求就不收。”
厂里虽然没有做过外汇出口的食品,但是钱厂长也曾听说过。这种外资企业的标准是非常高的。那可不是像国内这种计划生产的标准那么宽松。但凡生产出的卖相或者味道差了一分半点, 人家可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之前他就听说过, 有家食品厂做外汇出口的食品,因为外表有点不好看,好好的东西全给退了回来, 还不给钱,对方还主张要什么违约责任, 反正一大堆麻烦事。
想到这里, 他怕麻烦的那颗心又回来了。
效益差点就差点呗,真的是, 食品厂好歹是个国企。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倒闭呀。顶多是去开大会的时候。别人给点脸色看,他就当做看不见就好了。
这么一想,钱厂长立刻转变了思路,态度有些漫不经心:“行了,人家看不上就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呀。其他人听了这话,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虽然也有些气愤自家的厂子被人嫌弃,但心里也知道,第四食品厂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至少,单从奖金看,现在的奖金可比几年前的奖金缩水了不少。
厂长家里家大业大的,看不上这三瓜两枣。可是下面的普通工人不一样啊。眼看着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能增加一些收入,又要没有了。
在场的一位工人代表忍不住说:“我就是按照人家的规矩改一改嘛,也没什么,只要人家能下订单。我们一定配合。”
“你懂个屁。就那挑挑拣拣的样子。是你随便改个规矩就能行了?”钱厂长反驳道,“像机器之类的,拿什么更新?拿西北风吗?要钱呐!现在厂子资金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你出这笔钱?”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别在这跟我念经……”
眼看就要吵起来,站在一旁的阿彤举起手,打断了这一场争执。
“其实我有一个个人的想法。”
钱厂长看向她:“什么东西?”
阿彤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我知道这个单子,要改造之类的东西,其实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厂里有困难我也能理解。可是我也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她抬起头,提高了音量:“我愿意立下军令状,个人承包一条生产线,到年底,缴纳应该上缴的利润,自负盈亏。如果要是亏了,我自己出!”
午后的课堂,又热又闷。
陈兰君坐在阶梯教室里,拿着一把小折扇不停扇风。讲台上老师正讲着某某语录,大谈特谈思政。
她听专业课的时候,向来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是听这种课,便只有八分精神。听着听着就想起第四食品厂的事。
该交代的她已经和阿彤交代清楚,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念着什么来什么,等下课铃响起,陈兰君抱着课本走出教室,就看见阿彤站在拐角处,垂头丧气的。
陈兰君瞧见这神情,心里大致有点数。
走近了,阿彤抬起眼,声音颤抖:“对不起,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