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小芃看他一眼,笑着说:“好呀,让宏哥忆苦思甜一下。”
赵宏说:“我没问题啊,只是……到底摆摊卖什么?”
陈兰君从里面的杂物间提溜出一个红色纸包:“新年大礼包。”
说是新年大礼包,其实比较简陋,就是用有年味的包装把糖果饼干糕点之类的全包起来——都是库存,上边特意系了彩色丝带,瞧着还挺好看的。
赵宏接过来大礼包,一拎,就明白了:“这东西,倒很适合过年送人的。”
“是吧,我们也这么想,”那个高个子笑着说,“兰姐,要么,你先卖我两包吧,我带回去给爸妈。”
“我也想买三包,感觉还挺好玩的。”
……
于是莫名其妙,先在熟人的范围内卖了好几十包。
除夕前一天,忙碌了许久的庞小芃和童彤都回家紧急准备年货,榕树下的房子一下子显得空旷了许多。陈兰君清晨起来,听了小半天的爆竹声,最终出了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街市上全是人,无论是腊味店、饼铺还是商店,都人头攒动。
行到一家老字号饼铺前,她停下了脚步,想了想,一头扎进排队购物的人群之中,想买点萝卜糕之类的点心。
这一种老式饼铺,里面的点心都是散装的,没什么包装,一种口味的点心整整齐齐码在一处,由售货员按斤称好了给顾客。因此销售的速度比较慢,队伍也比较长。
有家人在家等着的顾客,就有些着急,不住地往前望,嘟囔着“怎么这么慢”之类的。
陈兰君倒不慌不忙,藏在队伍里,随意打量着身边的人。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对母女,女儿大概上小学,扎两个小辫子,辫子上还有红头绳。
陈兰君的目光在那红头绳上停留了片刻。
这倒令陈兰君想起妈妈郑梅。
小时候过年,她总爱搬两三把板凳,放到院子里,借着天光给陈兰君和小妹编辫子。一边哼唱着“扯上二尺红头绳,欢欢喜喜扎起来”的样板戏曲调,一边将女儿们的头发用心地编成麻花辫,编好了,扯一扯小辫子,笑着说“真好看”。
然而上中学之后,陈兰君嫌土,不愿意扎红绳了,郑梅只得作罢,哼着“人家的姑娘有花戴”去蒸年糕。
想到那个忙忙碌碌的背影,陈兰君情不自禁笑了一下,转而又有一点点惆怅。“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是春节,有一种刻在骨血里想要和亲人团聚的渴望。
还是有点想他们。
她望着和母亲叽叽喳喳说话的小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等忙完了这一阵子,还是找机会回家去看看。
排了许久的队,顶着售货员不耐烦的目光,陈兰君每种口味的糕点都要了二两。
咬了一口萝卜糕,陈兰君不禁感慨,幸亏第四食品厂库存的糕点不是这些,否则很难处理出去,也幸亏这些老字号饼铺过年期间歇业,否则也很难留出个空档来。
以后还是生产些新式点心,比如巧克力、酥心糖之类的比较靠谱。不然,在这些传统糕饼铺前压根无一战之力。
乱七八糟的想着事,陈兰君慢慢朝榕树下的方向走。
然而走到家门口,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吧?
爸妈、姐姐和侄女、小妹都在家门前等着?
正在她发怔的时候,一个粉团一样的小女孩扑到她怀里:
“姨姨,我们来和你过年啦!”
屋内的蜂窝煤驱散冷意的同时, 寂静也被一起驱散。
小妹和茜茜在院里放鞭炮,隔着老式海棠花玻璃,厨房里被郑梅、沈牡丹、陈凤君与陈志生挤得满满当当。
陈兰君靠在厨房门边, 看他们炸年糕。
铁锅烧热,猪油冒白烟, 将切片的自家手工做的年糕顺着锅边往里一滑。
“刺啦!”
猪油将年糕片簇拥着,一个个小气泡, 年糕表面也鼓起小小的泡, 香气飘散出来,满鼻子都是,拂都拂不去。
年糕炸好,装盘出锅, 陈凤君端着往外走, 被陈兰君拦路打劫,伸手就要拿一块。
“你也不怕烫到手指头。”
陈凤君嗔了她一句, 反手从砖砌的灶台上竹筒内抽了一双筷子,向陈兰君一伸。
“喏,夹着吃, 小心烫。”
陈兰君笑盈盈接过筷子, 夹了一块表皮小泡多、煎得有些焦的,撮尖了嘴吹了两下,送进口里。
加入红糖的年糕, 本身就带着隐隐的甜味,被油煎过之后, 香气被激发得更加透彻。
嚼起来, 又糯又有嚼劲,真是满口香。
这算是当地很有特色的新年食物了, 主要是听起来吉利,年糕年糕,年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