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蓦然一静。
半响,邵清和才说话,语调异常平静:“他竟然有脸与你说这个。”
陈兰君没有追问。
经历一场惊吓,邵清和直接一路陪伴着她,将她送至鹏程市。
表哥赵宏来接站,瞧见邵清和,也有些意外:“兰妹,你也没说小邵总要来,早知道家里该多准备些饭菜。”
“那么客气干什么,都是自家人,就是少了一道菜他还敢生气不成?”陈兰君挽着邵清和的手,笑着说,“要是真没吃的,我的分他一半。”
“那倒不至于。”赵宏嬉笑着打趣,“就是我饿肚子,也不敢抢小姑奶奶碗里的食啊。”
几人从站台往外走,一个戴眼镜的后生仔问:“请问,是陈兰君陈小姐吗?”
陈兰君侧身看看,并不认识:“我是,你是……”
“真是陈小姐。”那位后生仔明显激动起来,“哇,没想到你真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报纸上吹牛呢。”
“陈小姐,你真是我辈楷模,年纪轻轻白手起家创下家业,了不得。”
有二三路人也凑过来,有一位带了相机的,问:“陈小姐,有幸和你拍张照吗?”
不明所以,但也不想多费口舌,陈兰君便同意了,算是体验了一把明星待遇。
好不容易上了车,陈兰君才放下了明星包袱,随意歪着:“上一回报纸还有这效果。”
前排的赵宏嘀咕:“那可不是一回。”
“什么?”
“我们鹏报都发了类似的新闻,夸你是新时代致富好榜样!你爸一口气买了十张报纸,特意做了剪报呢。”
一路闲聊,回到家,门还没开,就听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兰妹和小邵总都回来了。”赵宏一边开门,一边大声讲。
“也不提前说一声。”郑梅嗔怪了一身,张罗着要出去再买菜。
邵清和忙说:“阿姨,没关系的,不用那么麻烦,我什么都吃。”
“哎呀你别管,坐着看看电视,一会儿就好。”
郑梅提着藤编菜篮子,风风火火地出门。
转头,餐桌上多了一道蚝烙。
“上次吃饭,看你吃蚝烙吃得多,所以我特地去买了。”郑梅笑着说,“他们家做得好,一点沙子都没有,你尝尝。”
热热闹闹、齐聚一堂,甚至显得有些拥挤,可是嗅见餐桌上的菜香,邵清和原本紧绷的神情发送下来。
烟火红尘里的家,大概就是这模样了。
饭后,邵清和与陈兰君在小区楼下散步。
今夜的星星很好,走至一处较暗的拐角,有清香拂鼻,一抬首,是广玉兰开花了。
“都到了花开的季节了呀。”陈兰君仰着头,微微有些感慨。
邵清和也随着她的目光,静静地赏了一会儿话。
夜风里传来他的声音:“我母亲的窗外,曾经也有这样灿烂的花。”
陈兰君有些意外地望向他:“如果你不愿意提,可以不说。”
“没事,”邵清和轻轻摇头,“不同你说,其实是我怕……你会发现我是个罪人。”
他缓缓地说:“其实母亲准备走之前,有问过我,她问,’阿和,你愿不愿意和妈妈一起离开,这人世间太无聊了。’”
“我那时年幼,并不太懂离开的意思,只是说,’可是花要开了,我能看看再陪你吗?’”
“她久久地望着我,落了一滴泪,又笑着将我抱进怀中,什么话也没有说。”
说到这里,邵清和深吸一口气,隔了一会儿,才说:“当天夜里,她就吃药,走了。”
“我那时应该更聪明些的,和医生说,和大人说,或者安慰她,想尽一切办法拖住她,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陈兰君沉默着拥抱住邵清和。
他在轻轻战栗。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真正意义上相识,遇上阿晶奶奶打算自尽时,他会说那些话。
“这不是你的错。”陈兰君讲,“那时她的选择。”
邵清和轻轻一哂:“也许吧。”
他垂下眼眸,将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
“我后悔过很多次,但是,也有不会的时候。”
他的瞳孔里倒映的唯有她的身影。
“至少,我看到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