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蔓青把笔筒扔回桌子上,没理他这个叫唤,快步走到自己房间,手放在门上往后一推,没推开,拿了钥匙出来,放进锁眼转了下,也没打开,看样子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她转过头,目露寒星,“到底谁进了我的房间?”
徐玉娥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走过来说道:“是你二叔家的小红,我这段时间腰有些疼,你嫂子又怀上了,你哥就心疼我俩,让你二叔家的小红过来帮下忙,我们想着你在外面,这房间住不上,就暂时让小红住了。”
住就住了,但反锁着门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房间门打开了,罗春红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编着两个□□花辫,穿着朴素,五官有几许清秀,低眉顺眼的,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蔓青姐,对、对不住。”
“你是不是这么小气?堂妹住一下你的房间也不行?”罗长青瞪了罗蔓青一眼,护着罗春红。
罗蔓青脸露讽刺,不知道还以为罗春红才是他亲妹呢,她把房间门推开,发现自己房间堆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带着股异味,她转过头,看着罗长青,“罗长青你是不是有病?你岳母带过来的酸菜也往我房间里放?”
罗长青的儿子从他们的房间跑出来,罗长青把他拉着,怕他跑出去玩水,才对罗蔓青道:“我就说你个人自私自利,你房间这么大,放点东西也不行?这么不愿意你搬出去住好了。”
“我真没见过一个嫁了人的姑娘家还总赖在娘家不走,你还要不要脸了?”
罗蔓青好笑道:“我住在我爸妈家关你什么事啊?”
罗长青白她,“你问问妈,看她愿不愿意你在这儿住?”
徐玉娥叹了口气,跟罗蔓青道:“蔓青,瞻瞻被她爸接走都好几个月了,你也不过去看看,要我说,你这工作总是往外跑的,不着家,不如把工作辞了算了,你带着孩子随军……”
罗蔓青一颗心置在了冰窟一样,冷得她牙齿几乎要打起架来,她强忍着没有流泪,告诉自己,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妈妈最爱的是哥哥,她不过是为了多一重养老才生的。
“妈,你真要我搬出去?”
这房子是厂里分给父亲罗蒿的,父亲临终前把这房子留给了妻子,但他知道这房子最终会落到儿子头上,所以把另一处近郊的房子留给女儿,但罗长青不愿意,天天闹腾。
罗蔓青不想父亲走得不安心,就提出她不要近郊的房子,让给罗长青好了。
罗蒿就只好交代徐玉娥,以后她百年,就把现在住的房子平分了。
罗蔓青其实也不打算分现在住的房子,更没打算一直住下去,一开始她就说了,等单位分了房,她就搬走,也就一两年的时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徐玉娥没敢和女儿对视,转了视线,嘴上说道:“我是担心……”
正说着,门外走了个人进来。
“婶子,长青,我的事办好了,我们来说房子的事吧。”
这是位高大魁梧的壮汉,未见人就先听声,他踏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罗蔓青,脸上一喜,“你就是罗叔叔的女儿蔓青吧?你长得很像他。”
罗蔓青注意到罗长青和徐玉娥的脸色都变了,她就点了点头,“我是罗蔓青。”
壮汉介绍道:“我叫田志刚,我爸爸和罗叔叔是战友,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罗叔叔一直给我寄钱,要不是罗叔叔,我怕是连学都上不了,也长不了这么大,我这次给单位出车经过高城,就想着过来看看罗叔叔,没想到罗叔叔……”
说到这儿,他眼圈忍不住红了。
一直心心念念要报答的人,等他有能力了,却没有了这个机会。
罗蔓青听人提起父亲也是没忍住,眼泪涌了上来,她父亲在半年前去世了,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
田志刚,她没听过这个人,父亲二十多年前当过兵,后面转业进的机械厂,他倒是有几个一直联系的战友,感情挺好的。
“老天不长眼,罗叔叔这么好的人……你们家属节哀顺变。”田志刚缓了下才缓过来,说起正事,“我现在给单位开长途货车,手上攒了些钱,我一直想报答罗叔叔,要不然我这良心过不去。我怕罗叔叔不要我的钱,我就在高城这边买了两套房子,给罗叔叔的两个孩子一个一套,这房子不大,就在双井街那边……”
罗蔓青再一次感到心寒,虽然猜到了,但真正经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冷得发抖,她说怪不得前世罗长青过得那么好呢,名下一共四套房子,能过得不好吗?
也怪不得他刚才发疯呢,她还真以为他是因为陈建树回来他受不了才发疯,迁怒于她才把她赶出去,原来是想把她支走,独占房子呢。
还有母亲,她知道罗长青的想法吗?还是真的想让她回婆家那儿去?
罗蔓青在田志刚说完之后就问,“田大哥你刚才是不是来过我家一回?”
田志刚点头,“是来过一回,早上过来没看到你,同事那边又找我有事,我出去了一趟,早上那那儿我已经和你哥还有婶子说了房子的事,他们说你出差了,你的房子他们帮忙拿着。今天可以带你们去看看那房子,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和我朋友处理过户的事,你回来的正好。”
果然啊。
徐玉娥和罗蔓青道:“你爸在世的话,应该不会要这房子的,但这孩子,非要给咱……”
对于这点,罗蔓青挺认同的,“妈你说得没错,如果我爸还在,他肯定不愿意接受的,他帮人没有想过回报,田大哥长大成人,并回报社会,就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说着她又拿余光去看了顾长青一眼,果然发现他脸色发黑。
田志刚从口袋里掏了一沓汇款单出来,一张张地,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整理得很整齐,用油皮纸包着,还有一些信,他道:“这是罗叔叔给我汇的款,写的信,他按季度汇的,每次三十块,汇了十五年,一共是一千八百块。”
“我现在给老家那边的运输部开车,工资开得还行,攒了两千块,正好有个朋友因为工作调动,出手两套小房子……我知道罗叔叔把我当儿子养,不求回报,但我这良心过不去……”
有些人就是这样,得了别人的帮忙,一定会想方设法回报回去,要不然一直良心不安。
罗蔓青也能理解这种心情,也不是说要撇清关系,就是自己有能力了,总想着做点什么。
“田大哥,其实我和我哥都有工作住所,这房子还是不用了,放在我们手上就是白白积尘。而且我爸给你的钱,也不能算我们兄妹的,要算只能算到我妈头上,算是他们夫妻共同财产。”
“还有就是,这往来并不是要一笔一笔算清楚,要不然,我们还以为田大哥要和我们撇清关系呢。”
田志刚听了进去,“婶子,长青蔓青你们别误会,我不是要和你们撇清关系,以后你们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我肯定帮忙。这房子是我没有考虑周到,那房子不大,不住的话只能租给别人住,但租也租不了多少钱,还真不如我直接把钱给婶子。”
罗长青眉头舒展开来,他更倾向于田志刚直接给钱,给个小破房子真用处不大。
但罗蔓青怎么会让罗长青如意呢,他倒是想田志刚把钱给母亲徐玉娥,到头来这个钱还是进了他的口袋,她和徐玉娥道:“妈,你刚才不是说你最近腰疼吗?嫂子又怀上了,我和我哥又要上班,家里的活帮不了多少,你说要不要买台洗衣机?”
外面的一台双缸洗衣机要一千多点,罗家这几年经历罗蒿病退、罗长青结婚生子,花销比较大,家里只有一台电视机、一台缝纫机,没有洗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