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怕是热糊涂了,见状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紧了他的双臂,小脸也顺势往前凑来。
呼吸间,热燥燥的气息喷到卢辰钊面上,他蹙眉,想隔开距离,可李幼白却觉得他要走,遂不管不顾,厚着脸皮攥住那布料。
“卢世子,上回你说的话不对,你们书堂有女郎,我亲眼瞧见了。”
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竟说的如此理所应当。
卢辰钊不好推她,也不愿与她挨着太近,便将脸微微侧开,沉声回道:“她与你不同,她是去读书备考,日后要进京的。”
李幼白觉得委屈:“哪里不同,我也是奔着这个念头来的卢家。”
想起可能被卢辰钊曲解,偏又解释不清,脑子一团乱的李幼白愈发着急起来,或许是病着胆量大,或许是觉得时机刚好,总之她抓着他的衣裳,就像抓着希望。
“卢世子,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来读书的!我知道诸葛澜老大人在,想听他讲解国事杂论,我知道孟德庸先生的五经讲的透彻,若能做他的学生,做梦都要笑醒的
我想去你们书堂,绝无半点杂念,我发誓。”
说罢,她怕卢辰钊不信,便腾出右手比指起誓。
秀气的小脸苍白虚弱,偏还透着股倔强气,仿佛卢辰钊不答应,她便不松手了。其实卢辰钊只要推她,凭着此时两人的差距,是能轻易挣脱开的,但他没有,因为外间那些字帖书籍,还有她用心写的各类心得,着实叫他松了防备。
“你读书为了什么?”
“做官。”
倒是没有丝毫犹豫,也够坦诚。
卢辰钊扶着她推回床上,自己坐在床沿处,她颈间全湿透了,衣裳黏在皮肤上,细长的眉蹙着,既紧张又佯装镇定。
“过两日先生要考我们,答卷方式跟院试一样,到时你跟我们一起考,若能考进前三,我便答应让你转学堂。”
“当真?”李幼白想动,脑仁都在打晃似的,疼的她跌回枕间。
便又要爬起来,卢辰钊抬手摁住她的肩,“我向来说话算数。”
“谢谢卢世子。”
连日来压在身上的巨石陡然挪开,李幼白说不出的高兴,这是个机会,只要考过,便能如愿进到对面书堂,与明年即将下场的学子一同听课。
她没这般笑过,月牙似的眼睛笼着一团水雾,看得出烧糊涂了,咧开的唇像一抹花瓣,牙齿白白的,反应却很迟钝,若不然也不会一直盯着卢辰钊傻笑。
他起身,瞟了眼屋内,不大像姑娘的房间,布置太过简单,唯独那桌案满满当当,都是些读书人常用的物件。
当年李沛是榜眼,其子李温书又考中三甲,虽不如李沛那般风光,却也是极难得的,想来书香门第,把读书看的比天还大。
这位小娘子,
瞧着也像有大抱负的。
“我走了,这几日你好生休息,若是缺什么,便只管叫丫鬟去找莲池。”
李幼白还在笑,当真呆呆的。
卢辰钊提步往外走,忽听她喃喃自语:“那夜真的有猫,我没骗你。”
卢辰钊心口动了下,扭头,看见她已然趴伏在枕上,青丝随意洒在肩膀,皙白的小脸贴着手背,竟睡了过去。
李幼白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加上半青一日三餐喂补,她的脸颊渐渐跟来时一样。屋里添了炭盆,他们也不大用到,一来天还不算太冷,二来还是怕懈怠。
半青把那炭盆端到墙角处,又把半筐炭锁了起来,空气湿润,似酝酿着一场大雨。
夜里李幼白披着外裳看书时,听到楹窗啪嗒一声,抬头,便见那处湿了小块,她起身往外看,竟不是雨,而是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半青打了个哈欠,听到响声忙揉眼睛,跟着李幼白掀帘子出去,刚探头,就被冻得缩脖子。
“姑娘,下雪了,下雪了。”
她两眼放光,伸手便去接雪,风呜呜的吹,把两人吹得睁不开眼。
李幼白搓着手哈气,还有两日,两日后的考试,她一定要考出好成绩,凭实力进到书堂,那才是真的本事。
她喜欢读书,更喜欢每个阶段的考试,像是证明自己所学没有白费,也是检验成效的好法子。
虽说身子好了,但握笔时仍觉得不如先前稳当,她不敢大意,每日抽出半个时辰练字,总算没出差错,望着纸上整齐饱满的字迹,她才觉得安心。
许是吃的太好,腹中总觉得闷闷的,半青找出冬衣,还有一件兔毛领子的斗篷,李幼白穿上后去院里溜达,她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断断不敢在考试前再病倒。
走了盏茶光景,她便看见那只猫了。
她抬头,想找人来作证,可又觉得没意思,便去寻了剩下的半碗鸡丝粥,倒在廊下撇口碗中,那猫警觉的很,待李幼白折返回屋,她才过去觅食。
考试那日,李幼白起了个大早,照例先温书默背,如此半个时辰后才去洗漱用膳。
她背着书袋,沿着抄手游廊边走边在脑中复念,前夜下的雪已然融化,尚未出日头,走在地上硬邦邦的。
转过月洞,她正背着孟子,谁知脚底打滑,想伸手去抓东西,却是什么都没抓到,眼见着要跌倒,有人从后扶她一把。
她倒吸了口气,惊魂未定间转头看见帮她的人,是个眉眼俊俏的郎君,李幼白见过,仿佛是四房的,她记不大清,但总归都是卢家人,遂福礼。
“多谢卢郎君援手。”
那人笑:“你可真是会省事儿,刚见面那日三娘还说,你定是聪明懂偷懒的,我们一群兄弟姐妹,你分辨不出,便决计只有两个称呼。”
“卢郎君,卢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