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用冒险爬上来啊。”
李幼白伸开腿,将绢帕放在旁边,露出右脚的伤口,方
才重新上过药,肿的轻些,却还是很疼。
半青起身去屋外弄了些雪团子,外面裹上布,放在她脚底冰镇,也缓解了不少痛感,但冰雪融化,脚面便火烧火燎似的,愈发难受。
如此反复几回,她伏在案上摆手:“不要弄了,我合眼眯会儿就好。”
卢辰钊不是无缘无故赶上山来,昨夜他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梦里有条巨蟒缠住了李幼白,他拔剑去砍,那巨蟒皮糙肉厚,却是砍了数剑都不曾松开,眼见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将要咬住李幼白的脖颈,卢辰钊陡然从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心有余悸。
那梦太过真实,可他又清醒无比,这个时节别说巨蟒,便是蛇也没有。
但他仍旧来了,说不清的烦乱,待看到她时,才觉得体内的燥意纾解。然她那脚是怎么了,还有那双手,什么样的东西才会把人扎成这般模样,当着萧氏的面,他克制着欲望,装作毫不在意。
他想去瞧瞧,人已经踱步至窗外,又倏地转过身,快步往回折返,但走出去一段距离,冷风夹着碎雪迎面拂来,打的他猛一激灵。
李幼白住在国公府,她若是出什么意外,总不好同李家交代。
他身为公府世子,自然也照顾到所有人的安危,如是想着,他疾步上前,抬手叩门。
李幼白愣了下,给半青使了眼色,示意她慢些过去,她先是将绢袜套好,随后垫脚跳到床前,拉高被沿整个儿盖住。
半青见状,这才从内打开,见是卢辰钊,不由惊道:“世子爷,你你怎么了来了?”
卢辰钊问:“我不能来?”
半青讪讪,卢辰钊又道:“你家姑娘呢?”
“睡了。”
半青拦着门,但卢辰钊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往前逼近半步,半青脑门子都是汗,“世子爷,姑娘真的睡了,等她醒来奴婢会告诉她你来过”
“不必。”卢辰钊淡淡开口,“我进去看一眼,立时便走。”
说罢,右手摁住门板一推,从半青右侧进入屋内,风往里灌,他扭头瞟了眼,沉声吩咐:“合上。”
北风刮得猖狂,就像世子爷一样。
半青不情不愿合上门,转过身,看见他已然走到床前,挑开本就不严实的帐子。
“世子爷,你你不好这样。”
“你去外间。”不容置疑的口吻。
半青攥了攥拳,只得边走边回头,走到外间后,站直身体想往里张望,却被卢辰钊一记凌厉的眼神威慑住,她抚着胸口,暗道世子爷好可怕。
李幼白装睡,便是他从被中抽出自己的手掌反复端量,她也没有睁眼,她想着他看完便会走,却没想到他会看这么久,心跳不由地加快,喉咙也开始发痒。
卢辰钊掀起眼皮,扫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唇轻扯,低声道:“睡了最好。”
正当李幼白揣摩他这话为何意时,只觉脚上一轻,被子掀开,那人的手,轻缓地搭在她脚踝处,温热的触感令她血液腾地沸了,唇咬住,双手手指蜷曲起来。
卢辰钊抬眸,她呼吸乱了,腮颊浮上淡粉,搭在她脚踝处的手指往上挪动,几乎能看见她不易察觉的战栗,直到手指捏住她绢袜的边缘,李幼白倏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卢世子,我右脚没有大碍!”
卢辰钊笑:“我以为你会坚持装睡。”
李幼白想缩脚,被他攥住脚腕,另一只手顺势拉下绢帕,才露出脚背,卢辰钊的脸色已然难看起来。雪白的脚背高高肿起,当中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肉模糊,能看出简单处理过,但免不了有脓水。
他的脸愈发沉肃,指间力道变得柔和,大掌托住她的脚底,连头都没抬:“只是崴脚?!”
李幼白咬紧牙关:“不小心踩到捕兽夹,其实没有大碍,涂药后总要等等,过些时日便好了。”
“伤口化脓,骨头也断了,你一个小女娘,怎活的如此粗糙应付。若由着脚背自愈,日后少不得会有遗症,到时走路一瘸一拐,嫁都嫁不出去。”他没好脸色,竟说吓人的话唬她。
李幼白嘟囔:“我自己有数,没你说的这般严重,无非好的慢些是了。”
卢辰钊瞪她,严厉的像是书院先生,李幼白闭上嘴巴不再反驳,心里却是不服:她便是瘸了,也能嫁出去,就算嫁不出去,也能靠学问养活自己,嫁人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卢辰钊手一顿,忽然抬起头来,问:“你从哪弄的伤药?”
李幼白一愣,便见他目光快速逡巡,很快发现那白瓷葫芦瓶,李幼白伸手去拿,他更快一步,抢先攥到手里。
“那是我的东西。”说的理直气壮,心里却很发虚。
卢辰钊瞟她一眼,低眉打量瓶身小画,上面是一丛青竹,明显不是女郎用的,而是男子的物件。
也就是说,李幼白受伤,有郎君为她送药。
大佛寺中,皆是僧人,谁会有这种精致东西,且她到齐州后一直不曾外出,自然也不会认识新朋友。不会是四郎,他不爱竹,那是谁?
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沉郁之气,李幼白揪着被褥,状若镇定地从他手中取回瓷瓶。
“你为何会被捕兽夹夹到?”
“我没留心。”
“捕兽夹的位置偏僻,大都位于寺庙周遭近山路之地,你无端端怎会出现在那等地方?”
李幼白没有立时回话,她把东西塞到枕头下,理清思路后辩解:“或许你该问一下三娘,她昨夜前来找我,说要去赏雪,我没答应,她便独自走了。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儿,便循着脚印找出去,没找到人,反被捕兽夹夹到。这便是事情始末,所以我不是无端出现,而是为了找人。”
卢辰钊没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变化:“你自己掰开的兽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