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笑,“我知道的。”
卢辰钊:“就算面前是根木头,今时今日此?种情境下,我也会说出这番话来,跟对方是谁没有一点干系,希望你能真的明白。”
“嗯,我明白的。”李幼白郑重其事?点了点头,随后走出去开门,人刚跨过门槛,又忽地回?过脸来,冲着卢辰钊似笑非笑:“可是卢世子,我好?像更喜欢你了呢。”
门关上,卢辰钊满脸惊愕,半晌挤出四个字来。
“冥顽不灵。”
镇国公卢俊元与儿子卢辰钊彼此?交换了眼神, 燕王刘识,乃崔慕珠之子,而崔慕珠, 则是陛下最宠爱的贵妃。阖宫当中,地位仅次于姜皇后。
当年姜皇后凭着?母家从龙有?功,又生下嫡长子刘怀,深受陛下喜爱和器重。整个姜家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一时间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贵。
但好景不长,姜皇后的得宠在崔慕珠出现后戛然而止。
据说是在太?后张罗的宫宴上, 崔慕珠随母亲赴会, 碰巧被陛下遇到,自此一见钟情。不仅在翌日便将其迎入后宫,更是逾越礼制赐封为妃。从前在姜家人身上发生的事,如出一辙地出现在了崔家, 族中子弟皆因崔慕珠而受到高?看重用, 甚至一度超过姜皇后的影响。
更巧的是, 崔慕珠进宫没?多?久便?有?了身孕, 彼时姜皇后也刚刚怀子,宫中便?陆续传出流言, 道崔慕珠若生下皇子, 陛下便?会立其为储君, 虽是谣言, 却让姜皇后动了惊惧之心。毕竟陛下对崔慕珠的专宠众人有?目共睹, 她瞧着?心焦但也无?计可施, 日夜不能安神,遂导致早产生下二皇子刘颉。
一月之后, 崔慕珠同?样产下一名男婴,陛下喜爱万分,亲自抱着?为其取名刘识。
却说崔慕珠的生产,实则是惊心动魄,百转千回。
本也不到产期,陛下又与诸国使者去往行宫密探,故而宫中万事皆由姜皇后拿主意。
那夜下起暴雨,又有?巨雷轰过房顶,崔慕珠动了胎气,腹痛难忍,遂着?宫婢前去禀报姜皇后请太?医查看。但姜黄后刚出月子,身体虚弱,出来回话的婢女道皇后早已服下安神汤睡了,叫她自己?去太?医院找人。
宫婢不得不赶紧跑去太?医院,但奇怪的是,当值太?医皆不在房,细细打听才知他们?被姜皇后和其他妃子先?后请去侍药,至于何时归来没?有?定?数。暴雨如注,那宫婢跑遍了太?医院也不曾找来一人,而崔慕珠已经腹痛了两个时辰。
直到崔慕珠疼晕过去,身边的内侍偷偷拿了宫牌冒雨前去行宫报信,然往返途中耽搁太?久,待陛下赶回后宫时,已接近天明,崔慕珠流了很多?血,侍候的婆子全都面?如土灰,不知所措。
几位当值太?医闻讯赶来,战战兢兢跪在殿外,又在陛下隐忍的暴怒中相继上前为崔慕珠搭脉,但无?人敢出手,都道崔慕珠如今身体虚透,且胎位不正,流血过多?后贸然生产,恐会一尸两命。
殿外雷声轰鸣,殿内气氛低到了极致。
姜皇后拖着?病体赶到时,便?看到跪了满屋子的人,她上前,正欲开口?,又被陛下一记冷眼吓得僵在原地。
所有?人都觉得崔慕珠熬不过那天,但后来庞弼去了,冒着?杀头的风险出手为崔慕珠生产,众人都为他捏了把汗,在他们?眼里,崔慕珠几乎进了阎王殿,谁若是在此?时救她,便?是为她陪葬。那几位太?医一面?是因?为没?把握,一面?便?是因?为如此?,自己?个儿掉脑袋总比阖家都掉的好。
所以当听到婴孩的哭声,众人松口?气的同?时,亦惊叹庞弼的医术。与此?同?时,崔慕珠服下庞弼开的药,昏迷了三日后,终于清醒。而在她昏迷期间,陛下衣不解带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甚至在姜皇后请他去宫中歇息时,动了怒火。
陛下严查了那夜与之相关的所有?宫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姜皇后暗地里的手段浮上水面?。原来崔慕珠的早产与惊雷无?关,而是皇后暗中着?人在其饭菜里下了催产的药,便?是为了在陛下离宫之际悄无?声息除掉崔慕珠和她的孩子。但崔慕珠命硬,不仅从鬼门关闯了回来,她生的孩子竟也健康无?比。
姜家人心惊胆战,唯恐陛下因?此?事废了皇后,姜皇后更是恐惧哀婉,脱簪请罪,产后虚弱的身子愈发亏损,仅仅几日便?如同?老了数岁。
崔慕珠之子满月时,陛下却颁布令群臣震惊的旨意,立姜皇后长子刘怀为太?子,立二皇子刘颉为昌王,三皇子刘识为燕王。
此?诏书一出,姜家人又哭又喜,经族中长辈秘商之后,自请降职以来弥补姜皇后之罪,同?时感恩陛下的仁慈明德。
如今要与刘学政共同?监管考试的三皇子,正是崔贵妃之子,备受陛下喜爱的燕王殿下。
如何接待,既能不失礼仪,又能不落口?舌,刘学政以为,此?事只能交给镇国公府。
萧氏颇为诧异,便?转头看向镇国公卢俊元,他亦是凝眉沉思,没?有?立时回话。齐州有?比他职位高?的官员,却没?有?比他声望大的官员,身为国公爷,便?是放眼整个京都,也不过寥寥,更何况在平常连个侯爵伯爵都少见的齐州城内。
不管怎么看,仿佛都是镇国公府出面?相迎最是合适。
“陛下可以旨意?”卢俊元问。
刘鸿光摇头:“无?旨无?诏,只是令我主理学政,燕王殿下从旁协理。”
萧氏略有?迟疑:“可咱们?府上从未接待过皇子,恐招待不周失了礼数啊。”转而又见卢俊元面?容肃沉,便?知此?事约莫定?了下来,不由暗暗惆怅,但面?上客气问道:“若如此?,还请刘学政多?说些燕王殿下的喜好,省的忙中生乱,也不知哪里做的不对。”
刘鸿光笑:“其实这位燕王殿下很是儒雅和煦,夫人不必惊慌。且他前来是为了敦促监督,想来是要去官学私学到处走走,就算回府,也只是用膳住宿,不需要旁的消遣。”
话虽如此?,萧氏终是放不下心,在刘学政走后,便?又拉着?卢俊元问东问西,务必确保接待无?虞。
卢俊元拍着?她的手安慰:“如常便?好,夫人搞得太?过兴师动众反而引人说道,该怎样便?怎样,权当办了场席面?,没?甚好害怕的。”
“老爷说的轻巧,事可全是我来操持,若哪里不周到,你?可要替我担待。”
“自是如此?。”
萧氏便?出门去与几个管事商量安排,堂中只剩下国公爷与卢辰钊。
父子二人的脸色俱是严肃。
“爹,据儿子所知,太?子和二皇子并未获得协理监管乡试的特权,陛下此?举为何意。他擅长平衡权势,又怎么舍得将喜爱的燕王殿下置于风口?浪尖。儿子总觉得燕王殿下过来的目的不单纯,或者说不单单为了乡试而来。”
卢辰钊压低嗓音,说话时目光往外瞟了眼,确认无?人。
卢俊元嗯了声,道:“许久未入朝堂,也不知如今的朝堂是个什么景象,陛下又是何等脾性,但不管怎么看,他都不该是把燕王推到此?位的人。”
“长公主殿下?!”二人异口?同?声,说完俱是倒吸了口?凉气。
从前种种,与今日之事联系到一起,一切仿佛有?了清晰的判断。自宫里中贵人送出召勋爵入京的旨意,到燕王殿下出任协理一职,数道不明朗的暗线交织错杂,若隐若现。
长公主的权势越发盛大,甚至可以称得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陛下,整个朝廷再无?第二人能与之抗衡,虽不至于取代陛下,但按照她咄咄逼人的气势来看,若说她有?心扩张,也不无?可能。
接二连三的上书建议,全是为了与她更方便?的行事,一年更比一年多?的女郎应考,仿佛也是为了某一天的某件事而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