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一碟剥好的石榴籽, 另有半个大石榴,黄里透红的皮四处开?裂,汁水沿着裂痕滑到碟中?, 有两只蜜蜂围在那儿嗡嗡作响。
卢辰钊看她趁机又咀嚼了两口,仓鼠一样瞪着圆圆的眼睛,想吐出来籽,又觉得为难,腮颊动了?动。
他低头, 沉声问道:“生什么气?”
李幼白:“那就好,我?便知道卢世子是个心胸开阔的。”
见卢辰钊仿佛忘了?, 她也不愿再提, 终归是稀里糊涂让不好的事过去,如此也省的麻烦。
“你吃石榴吗?”她趁机吐掉石榴籽,拿起盘中?的半块递到他面前,葱白柔软的手指, 食指处能?看出明?显的薄茧, 她应当刚练完字, 攀膊未解, 束在肩后?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
卢辰钊喉咙动了?下,
却没?接。
伸手捏起盘中?剥好的, 咬了?一颗, 李幼白问:“甜吗?”
“尚可。”他矜持, 吃完一颗便没?再拿。
李幼白笑:“后?院那棵石榴树自己结的果子, 院子向阳, 日头晒得多, 便比旁的石榴熟的更早。我?和半青摘了?几个,有些已经被鸟雀啄烂了?。”
卢辰钊知她避重就轻, 想是要?含糊过去,心?里愈发不舒服。
“你待会儿走,我?让半青帮你装两个带回去。”
卢辰钊:他刚来,她便惦记自己离开?,还真是叫人心?寒。
“我?不爱吃石榴。”
“那便给莲池吃,他什么都不挑的。”
卢辰钊坐下,李幼白跟着落座,她瞧着与从前一样,但?眼神总是刻意避开?他的,连那笑都显得极其生?硬。
“我?要?去淮西?了?,你知道吗?”
李幼白点头:“我?知道的,大理寺内都有公职调遣记录,你是去查案子。”
“所?以你也知道我?会离开?很?久?”
“淮西?距离京城很?远,水路陆路都走的话往返也得二十?多日,再加上停在淮西?查案需要?的时间,你约莫得入秋回来。”
听听,可真是思维清晰,脑筋清楚。
卢辰钊却更生?气了?,原还想压着不朝她发火,可他觉得委屈,一股脑的热情撞上一盆冷水,不,一桶冰水,把他燃烧正旺的心?浇的透湿冰凉。
“那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李幼白愣了?瞬,旋即说道:“那你路上要?保重身体,切莫贪功贪急,凡事缓着来。”
他要?查的案子牵连甚多,不仅仅与当地商户有关,更可能?有官员参与其中?,所?以也不可大意,行差踏错。但?李幼白觉得,他办事沉稳,从不心?浮气躁,关键时候自己都能?拿捏住分寸,所?以她的提醒实则没?有意义。
“还有呢?”
卢辰钊静静看着她,她也看过来,漆黑的眼眸像清泉里浸过,又亮又水润。
“没?了?。”
她说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一脸茫然和理直气壮。
卢辰钊扶额,少顷抬头:“所?以那日之后?,你没?有想过咱们两人的对话,没?有想过咱们往后?的关系?所?以如若我?今日不来,你也不打算主动同我?说话,对不对?”
李幼白愣住。
卢辰钊又道:“我?既过来寻你,便不准备让你就此略过。我?要?一个答案,让我?安心?去往淮西?的答案。”
“李幼白,平心?而论,你喜欢我?吗?”
李幼白捏着手心?,后?背开?始出汗,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法回答,会让她觉得很?是为难。
卢辰钊笑:“你喜欢我?吧。”
语气变得笃定,李幼白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否认。
卢辰钊观察她的举动,在她默默垂下眼睫时,心?里倏地轻松。
“你也喜欢闵裕文,对不对?”
李幼白惊讶地抬起头,随后?很?快摇了?下:“这不一样。”
对闵裕文,她是喜欢,但?那种喜欢她还分得清,是欣赏和瞩望。但?是对于卢辰钊,她仿佛习惯他在自己身边,她也享受跟他在一起时那种无拘无束的心?情,是从内到外都愿意同他在一起。
可是,她不想因为这种感情将自己置于被动之境。
所?以她宁可不回应。
“哪里不一样?你都允他亲你,还不止一次。”
“我?们毕竟有婚约,总要?做给旁人看的,而且我?不知道他会突然亲我?,下回我?会注意,也会让他换种方式。”
“那日你说礼尚往来,其实我?想了?很?多。”卢辰钊伸手,在她没?反应过来时握住她的,她挣了?下,他拽到自己手边,两手同时握住。“根本就算不上礼尚往来。“
“我?”
“我?亲你多少回,你呢,才?只回亲我?一次。我?抱你多少回,你连一次都没?主动抱我?。何谓礼尚往来,你欠我?的,还很?多,若真要?细算,怕是轻易算不明?白。”
李幼白被他这番说辞惊得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