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少?在燕王跟前提李幼白。
起初他以为?父亲提醒他以公?事为?主,不要耽于私情?,可方才燕王无意的几句话,却让他陷入怀疑之中。
言文宣是她的生父,那么她的母亲呢,会?是李沛在大理寺认下的那具尸体?吗?
还是仅仅做局,只为?逼得刘瑞君狗急跳墙。
闵裕文不动声?色地想着,眼睛落在燕王面庞,细细看来,燕王和李幼白仿佛真有些相像,他吃了一惊,立时回忆李幼白出生时辰,再与贵妃失忆流落道观的时间比对,发?现她出生正?是贵妃消失那段时间。
而贵妃在他们二人婚事公?开?后,对李幼白的态度好像变得过快,虽说时常召见两人进宫,但他好像是幌子,而贵妃想见的人,或许只是李幼白。
李幼白难道会?是贵妃的孩子?
他不敢再往下想,如若真是这样,燕王该当如何?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明旭,不管何时何地,不要做伤害幼白的事。”
“我自然不会?的。”
“我要你保证。”
彼时他诧异父亲的郑重,只以为?他担心自己会?在大是大非面前,顾及言文宣的罪臣身份而放弃李幼白,他不曾想过会?是这样曲折复杂的真相。
所有一切都有迹可循,用膳时贵妃望向李幼白的眼神,她反复嘱托自己要善待李幼白,最关键的是两人如此相像的外貌。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父亲不告诉他真相,是因为?他和燕王交往过密,瞒着他也就是瞒着燕王。
两人都是贵妃的孩子,却都有各自的生父,他们的生父又是对立的。
若李幼白只是言文宣的女儿,此事尚且还有转机,凭着燕王的肚量不会?为?着前辈的恩怨牵连李幼白。但倘若她还是贵妃的女儿,那么一切便都未尝可知了。
燕王爱护贵妃,却也是敬重陛下的。焉知他不会?为?了保全陛下的名誉铲除李幼白,
既有这个可能,那么燕王便决计不可过早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屋外,婢女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往远处看了眼,见闵裕文过来忙站直身体?。
“她睡了吗?”
“李娘子还在看书,之前写了会?儿字,也不叫我们伺候。”
“下去吧。”闵裕文摆手,两人福了福身,而后去往旁边耳房休息。
闵裕文轻轻叩门,李幼白停了手中笔,顺势将纸用书本盖住。
他进来,抬眸扫去,两人对上视线。
屋内的灯烛摇曳,此时已经入冬,空气里很是湿冷,墙根处的炭盆火苗已经熄灭,李幼白披着件外裳,静静坐在案前。
闵裕文未曾想过成婚后的模样,一来是觉得遥远,二来是没寻到?可以相伴之人。但此时看着她坐在灯下,面孔柔柔弱弱,眼睛漆黑充满韧劲儿,桌上的书像是一直摆在原处的。
他生出一种错觉,就像妻子等?待归来的夫郎,心中立时荡漾了暖意。
“还疼吗?”
他指她的肩伤,走到?近前拖来圆凳坐下,面对面看着彼此,烛光给?两人渡上一层薄薄的朦胧。
李幼白道:“没那么疼了。”
“那日你救我,我还没有谢你。”
李幼白哦了声?,复又解释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你不能有事,便冲了过去。其实换做旁人都会?为?你挡箭的,你站在殿中,不是闵大人,更?像是点拨百姓的佛。”
“但我只是个人。”闵裕文笑起来,眼神愈发?暗淡。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李幼白端茶,闵裕文想帮她,她下意识想躲,他不让,茶水便洒在桌上。闵裕文起身收拾,李幼白惦记写的纸,刚想去拿,闵裕文比她更?快一步,看到?了纸上写的东西。
粗粗扫了眼,眉心紧皱:“这是什么?”
“我乱写的。”
“幼白,有必要吗?”手中的纸攥出褶皱,他难以置信地问她。
李幼白别开?视线,态度却很坚决:“我力量微薄,能想到?的法子也终究有限,但你知道我是个倔脾气,想做的事便一定?要做成。闵大人,我不想牵连你,但你也不要阻止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成也好,败也好,我不会?有遗憾。”
“你是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长公?主现在是穷途末路,一旦拿捏着把柄岂会?轻易动杀机,何况我她不会?杀我。”
“为?何不会?杀你?”闵裕文眼神冷淡,“因为?你是崔贵妃和言状元的女儿?”
李幼白一愣,圆圆的眼睛满是惊讶,随着时间的流失转而变得平复下来,她没有立时回话,坐在圈椅上垂下眼睫,似乎不想将心事透露给?闵裕文。
“这计划不成,非但不会?引她过来,还会?让你陷入危险,她的爪牙太多?,分布在淮西各地,想要动你轻而易举。”
“我没有更?好的法子。”
“你便那般担心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闵裕文压抑着内心的激荡,面如寻常地盯着她的脸,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我说过,长公?主不会?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