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尤兰达看了眼屏幕,恍然。最近两周她都窝在智脑前敲代码,黑白颠倒,早就把日子过忘了。
况且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后,她把自己像蚕蛹一样厚厚的裹起来,人际关系淡漠的同时,一些需要团聚的日子也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按照东方的说法,24岁作为人生第二轮的结点,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度过哦。”
尤兰达远远看到门口那个比她高许多的巨型箱子,脑子里浮现出莎琳说这句话时那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尽管尤兰达血液里确实有来自那片古老大陆的基因,但她并没有听过多少东方的故事。人生的岔口在无时无刻的更迭转换,所谓结点此刻正在向未来发散着无数种可能的路途,可能明媚,也可能阴云密布。不过当尤兰达看到箱子外粘贴的信息单上那行短短的小字时,血脉里那股奇妙的力量似乎隐约感知到,那条一直被她竭力避免的轨迹正在重新朝自己靠近。
——她收到了一个机器人。
尤兰达后退了好几步,心砰砰直跳。下意识告诉自己应该立刻联系快递公司拉走这个碍眼的箱子,可下意识没有告诉她,该怎么面对莎琳——莎琳不是故意的,她努力控制自己思考。
知道之前那件事的人这个世界上应该只剩自己一个。莎琳在两年前的那个时间正参与一个游学项目,那是在遥远的极地,自己还为此庆幸了许久。
她突然想起来上个月莎琳来家里做客,家里乱的像狗窝,莎琳当时问她如果得到一个家务机器人会不会轻松很多。她当时一边处理敲代码,一边随口说了句也许吧——这一切应该是巧合,尽管不能百分百确认。尤兰达冷静地想,绕过那个箱子,重重地把门关上。
晚餐她煮了一大锅奶油蘑菇汤,却因为心不在焉放多了盐巴,整锅汤变得难以下口。可她还是喝了许多。因为寒冷,明明快要入夏了,今天她却感到一股阴恻恻的寒意。
魂不守舍的过了傍晚,胡乱的洗漱完毕就躺在床上。其实这一整年她都在熬夜,今天却甘愿八点就躺在床上。
柔软的被褥能给尤兰达以安慰,避免她回忆起那晚长满锯齿状小草和坚硬石块的草地,那种失控的恐怖力量,冰冷的金属手指混杂着雨滴狠狠地掐进她的腰,顶撞鞭挞,整个身体都要被撕成破布的无助和痛楚。
月光下,阿尼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映着最孤戾的寒意,上位者的姿态俯视她,那是属于人类掌控以外的范畴。
尤兰达因为那锅失败的汤半夜干渴的醒来。下楼去厨房给自己弄了杯冰水,半杯下肚脑子也跟着清明。上楼时,她从楼梯的窗户上看到那个快递箱还伫在原地,难得的顿了顿脚步。
那件事,似乎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尤兰达想。
刚发生的半年里,她每晚都要从噩梦中惊醒,时间魔法般抚去了一切,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做噩梦了。今天睡前她惊弓之鸟一样惴惴了许久,可还是安稳的好眠。
她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躲藏,逃避的越久,似乎就越难迈出下一步。但周围的一切都变化的太快了。
尤兰达瞥向车棚,家里那辆祖孙叁代都开过的老爷车,前些天导航系统坏了,她打电话给修理厂被告知那种古早的型号已经彻底停止生产了。
这种相似的命运感不免让尤兰达感到一种酸涩。她叹了口气,准备迈步上楼,一道惊人的闪电却在此刻猛地闪过,屋外的天空发出低沉的哑吼,一场阴郁的夜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