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喊着不吃醋不在意,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傅星玫失笑,再转回头时,面前摆上了一杯奶茶,许是因为刚刚做出来,冰块将落入,杯壁还沁着冷气凝结滴落下的水滴,手指覆上去的一瞬间,是透入骨髓的凉。
“既然今天见面了,正好把生日礼物给你,毕竟下次再见面可能就是春节了,”寻封将礼物放到桌子上后,忍不住感慨道:“转眼间你也从这么一点点的小团子,”他用手比了比高度,笑了:“长成了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出来,倒是周围的邻居们看得最真切了。”
“人都是要长大的嘛,”傅星玫弯了眉眼:“我也不可能一直做追在你身后叫着‘寻封哥哥’的那个小孩子呀,”顿了顿,她接着道:“更何况你今后也要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的,未来的嫂子可不会喜欢你身边还有粘着你的跟屁虫。”
“万一没有那个人呢?”寻封状似无意间看向她:“我对女朋友的要求挺高的,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最好是从小就认识的,这样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过程和麻烦。”
“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从小认识”,多么明显的暗示,傅星玫知道这个话题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她稍稍用力握住杯子,指尖微微泛白,被杯壁上的冷气冰得有些许麻木,却让她的大脑越发清醒。
斟酌了很久后,她终于开口:“寻封哥,有时候人是需要向前看的,如果不踏出那一步,你不会知道还有更好会更优秀的人等着你,更何况所有人都是你的过客,哪怕你将来的另一半也是,说的难听些,最后暮年降至的时候,仍旧会是你一个人面对死亡,过程是谁陪着你其实都不重要了。”
其实寻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傅星玫的念想,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只是一种病态的执念,这么多年来,他明里暗里收到过很多女孩子的情书或告白,哪怕进了大学,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也有无数次走在校园里忽然被漂亮的女生拦住要微信的经历,可无论怎样,他满心满眼始终只有那个素颜朝天,笑起来温柔娇俏,眉眼间带着点清冷意味的女孩子,甚至于,他也曾幻想过她会喜欢他。
他骗了自己太久,沉迷了太久,这个美梦也编织了太久,往事如云烟一般在他眼前散开,而他却恍若叫不醒的人,固执地想要坚守着最后的梦境。
可梦总是要醒的。
“星星”寻封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无法组织成一句完整的句子,面前的女孩子隐约可见小时候的影子,却比小时候还要耀眼。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个曾追在他身后喊着“寻封哥哥”的女孩子,已经足够独立,足够优秀,也足够强大。
强大到让他有些自惭形愧。
“寻封哥,”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傅星玫在他惊异的神情中轻声开口:“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但是我阻止不了你,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一份喜欢,因为它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包袱,可喜欢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太沉重了,它不是如表面轻易说出这两个字那样那么单纯简单,你想要得到它,就必须要承受它因为反噬而带给你的苦难,它也是一颗心向另一颗心发出的靠近的讯号,但有时候,不同频的情况下,另一颗心即使收到信号,也是没有办法回应的,你知道吗?”
似是终于将想说的话讲出了口,她沉沉呼出一口气,低头发了一个消息,再张口时,给了他重重一击:“最重要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能带着我一起成长,能替我排除万难,也是他告诉我不要认为自己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个小城市里,他说我值得更好的地方,”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所以,我坚持到了现在。”
而现在,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等着她回家。
“礼物我会收的,不只是因为你是朝夕相伴邻家哥哥,也是因为你是我成长道路上的良师益友,我可能有些贪婪,想要将这份单纯的友情留住,但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想要将选择权交给你,假如你想要断得干净,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不想让这件本该是私事的事情,发展成为两家的对立。”
他抬头看向她,刚刚犹豫踌躇时没有仔细观察,现在冷静下来以后才发现,她来时其实是涂了口红的,可那深浅不一的色迹绝不是她因为没有涂抹均匀,而未开封的吸管上自然不可能残留她口红的印记。
仔细想想,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寻,至于那些口红究竟去了哪里,他即使不去细想也能猜出一二。
“我让我想一想可以吗?”寻封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脑海中一片混乱,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及时抽离,可内心的挣扎让他完全无法狠下决心。诚然他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当现实血淋林地摆在他面前时,他只觉得脑袋好似生了锈的机器,吱吱呀呀,磨损着,将难闻的铁锈味传递到神经递质里。
“没有问题的,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傅星玫瞄了一眼手机,浅浅笑着站起身:“那么,寻封哥,我先走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
“等等,星星,”寻封犹豫了一下,鼓起了所有自信问道:“你的男朋友,是那位老师吗?”
他看她愣了愣,转而笑意渐深:“是的。”
毫无遮拦,恍若小孩子炫耀着手中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却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本就该想到的。
“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并非只有我一个选项,寻封哥,抬起头看一看其他人吧,”傅星玫叹了口气,越过他出了店门,那杯点好的奶茶放在桌上丝毫未动,他侧头望向窗外,看见她扑向那个男人的怀抱,心中有一块地方变得越发酸涩难挨。
那只雏鸟终于开始羽翼渐丰,飞往了更远的地方。
回程的路上,傅星玫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忍住:“时疏,我想跟你说件事。”
“怎么了?”车停在红绿灯前,等红绿灯的间隙,傅星玫看向他,眼中有着些许他读不懂的情绪,他听见她轻道:“我好像还没有给过你一个明确正式的答复,所以哪怕你认为不需要,可我还是想给你,这是我能做到的,能够让你有安全感的事。”
车挂挡继续行驶,时疏没开口,静静听她说,直到那句:“如果我能够陪你一直走下去,便是我三生有幸了”被她说出口时,平稳行驶的车忽然微不可察地偏了些轨道,然后继续向前走。
他不曾告诉过她,这辈子能遇到她,是上天赐予他的宝物,那是千金难买的机遇,也是最无可比拟的存在。